這貓還是個見人下菜碟的,含璎笑笑,又道他待阿豚倒是仔細。
剪好指甲,含璎撸了撸阿花的腦袋,嘴上嫌棄道:“明日出太陽了給你洗洗,我可不要臭貓。”
次日賣完雞爪回來,阿花濕淋淋的站在廊檐下,毛貼着肉,瘦得可憐巴巴,邊上擱了隻木盆。
周從寄拿了塊幹帕子出來,正打算給它擦擦。
含璎放下布兜,笑道:“夫君給它洗了?”
寶葵阿豚也都跟過來,圍觀剝了皮似的狼狽阿花。
周從寄淡淡道:“正好有工夫。”
含璎随口問:“今日還去蘭因寺麼?”
周從寄嗯了一聲,沒多說。
含璎也沒細問,往常他多是從書塾直接去蘭因寺,或是别處,不會特地回趟家。
阿花擦過毛,抖抖身子,蹲在門檻前曬太陽。
阿豚聽話,不去招惹它,可還是忍不住坐在門檻另一頭,時不時瞧它一眼。
趁含璎她們沒留意,将他吃的柿子餅喂到阿花嘴邊,阿花鼻子湊過來嗅了嗅,扭過頭去,不感興趣。
它雖不喜人碰,待阿豚倒還和善。
那章子兩日便刻成了。
含璎買回印油,往紙包上印容易,阿豚都會。不消片刻工夫,便将紙包全印好了。
無骨雞爪在春住戲樓賣得甚好,含璎每日都做些,因擔心當日賣不完,每回做得都不多,有些沒買着的,往往先付上定錢。
紙包上多了“寒記”,食客提起買雞爪,漸漸記住了是寒記的雞爪,而非橋頭的小娘子。
這日含璎在家搗鼓新品,寶葵見那做好的雞爪白白的,全然不同于虎皮雞爪,好奇道:“嫂嫂,這是甚雞爪?”
含璎給她夾了一個,“嘗嘗。”
寶葵吃着,眼淚便下來了,口中嘶哈嘶哈,到處找水喝。
含璎笑笑,這雞爪,阿娘稱作泡椒雞爪,大夏朝沒見着極辣口的椒,以泡過鹽水的食茱萸、花椒、姜、芥菜籽所制的芥末等代之,亦能略得其味。
“就叫白玉雞爪吧。”
“白玉雞爪?”
縣學大門外,好些學生圍在含璎攤位前。
齊郎君,便是先頭與含璎買過雞爪的藍衣郎君,仍隻買了虎皮雞爪。
倒是與他同去過橋頭、戴巾子的阮郎君,買了份白玉雞爪嘗鮮。
含璎笑着介紹道:“這是寒記出的新品,香辣适口,色白如玉,叫做白玉雞爪。”
“郎君夜間讀書,最宜用這白玉雞爪為伴,非但解饞果腹,還可提神醒腦。”
話鋒一轉,又道,“不過,話說在前頭,白玉雞爪并非尋常雞爪,非是人人都敢入口的。”
阮郎君原本取了一個想嘗嘗,聞言躊躇起來。
同窗俱都催着他,他好似拿了個燙手山芋,不敢就吃,不吃,旁人又盯着。
有人在人群外問了一句:“雞爪罷了,怎還有不敢入口的?”
學生們聞言紛紛轉身,讓開一條道,恭敬地守在兩旁,一疊聲喊着“錢學谕”。
一個須發花白的布衣老者負着手,踱步上前,往笸籮裡瞧了眼,道:“小娘子給我來份那非是人人都敢入口的雞爪。”
含璎瞧他年紀不小,惟恐老人家受不住刺激,勸了一句,“學谕,這白玉雞爪味辣,恐緻脾胃不适,學谕不如來份虎皮雞爪?”
錢學谕眼一瞪,“就要白玉雞爪。”
含璎隻好包了一份遞過去。
錢學谕眯眼看了看紙包上寒記兩個字,誇贊道:“字不錯。”
含璎笑道:“我夫君寫的。”
有人脫口而出問:“小娘子成親了?”
“不錯不錯,”錢學谕捋了捋須,“你夫君是讀書人?”
“嗯,”含璎點頭,“我夫君書讀得頗好,現下在書塾授課養家。”
錢學谕觀她年紀小,推測她夫君也不大,“年紀輕輕,好好讀書大有可為,小娘子不妨叫你夫君投考縣學,若能被錄,縣學學生不必付束脩,每月還有貼補銀錢。”
周從寄尚在還他阿爹欠的債,不知怎麼幾時才能還完,一時半刻恐怕沒法入學讀書。
含璎道過謝,說回去與夫君商量商量。
錢學谕拿了個雞爪,咬下一節,慢慢嚼着。
一衆學生盡皆望着他。
錢學谕慢慢憋紅了臉,眼眶充盈淚水,嚼完咽下,微微張着口,半天沒言語。
含璎問:“學谕,這雞爪提神可好?”
錢學谕連說了兩聲“好”,腳步匆忙地往學堂裡走。
含璎追了兩步,“錢學谕,學堂采買燈油多少一斤?”
錢學谕道:“這倒不知,要問過直學。”
含璎道:“不管多少,若與我買,隻要一半價錢。”
錢學谕有些驚訝,“敢問小娘子,為何這般便宜?”
不等含璎答他,又轉身就走,“小娘子回頭找直學吧,便說是老夫叫你去的,老夫先走一步。”
含璎顧着攤位,走不開,隻得先等一等。
學生們聽錢學谕說好,争搶着要買,一時隻聞攤位前嘶哈聲此起彼伏。
含璎又是數錢又是包雞爪,忙得一頭汗,忽見攤位前又來了個人,不聲不響的,竟是多日未見的陸子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