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冤家路窄,此時此地遇到羅什,可不是件好事。
辛辭暗自捏了把汗,一邊在心中祈禱對方沒認出自己,一邊狀似自然地掉頭準備離開。
“蕭王妃,見面不打聲招呼就走,這不合情理吧。”
羅什的聲音由遠及近,還是認出了她。
辛辭裝作沒聽見,腳下加快步伐。好漢不吃眼前虧,這是老祖宗教的道理。
但兩腳終是不如四蹄跑得快,不消片刻,身後的一隊人馬就近至身前,将辛辭團團圍住。
逃走已是不可能,辛辭默默握緊短刀,今日就算是死在這,她也要多拉幾個陪葬。
羅什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一副頗為嚣張的模樣,“蕭王妃,咱們好久不見呐,你可曾有想我?”
辛辭微微擡起下巴,在氣勢上也絕不認輸,“是好久不見,不知閣下可還記得我給你的那一腳啊?”
不提還好,一提羅什立馬變了臉色,擡手猛甩馬鞭,縱馬逼至辛辭身前。
馬匹被勒得揚起前蹄,朝天嘶鳴一聲後噔地落地,震起一股塵沙,撲向辛辭。
“蕭王妃,在京城的時候我不敢拿你怎麼樣,可到了這,他商挽蕭可就管不着我了!”羅什橫眉怒目,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手提大刀直指辛辭。
“是嗎?閣下的意思是說,你一輩子不回京城了?”辛辭一派鎮靜自若,淡定回道。
“怎麼?威脅我?”羅什哈哈大笑幾聲,一副頗為神氣的樣子,“我告訴你吧,蕭王妃,這天下就要易主了,等我們教主登上皇位,别說是商挽蕭,就是那老皇帝,都得乖乖跪下來求饒!”
“登上皇位?做你們的春秋大夢去吧!”雖身處敵衆我寡,但辛辭的氣勢絲毫不減,“他商棧為達目的,不惜傷害城中無辜的百姓,單憑這點,他就不可能如願!”
“放肆!既然你誠心找死,那我就成全你!”羅什咬牙切齒,轉頭朝一衆屬下道,“近來征戰趕路辛苦,你們也好久沒開葷了,今日碰上這蕭王妃,你們也趕緊嘗嘗是什麼滋味!”
羅什話音一落,周遭圍成圈的西域士兵就搓着手朝辛辭逼近,一個個眼冒金光,如狼似虎,像是要将辛辭給吃個幹淨。
士可殺,不可辱。辛辭知道,羅什這是連死也不想讓自己痛快,既是如此,她也絕不會稱對方的意。
隻見她迅速蹲身抓起一把沙子,後朝襲來的士兵一揚,緊接着趁人不備一把奪過長刀,甩手就是一揮,直接抹了兩個人的脖子。
鮮血呲地一下噴灑在黃沙上,衆士兵一看辛辭不是個好惹的,皆不敢再大意,提刀朝辛辭沖去。
在這種時候,多拉一個去見閻王,就是多賺一個,辛辭已抱必死之心,揮出的長刃又狠又急,刀刀見血。
辛辭不怕死,可一衆士兵還想活。西域士兵見辛辭這般不要命地亂砍,皆有些犯怵,舉着刀都不太敢硬闖上去。
轉眼間,黃沙之上,已有不少士兵歸西,羅什蹙眉掃視一眼,後怒夾馬背退開十幾丈遠,恰好是那晚他與辛辭在長街上相隔的距離。
他像是有什麼夙願未達,執念般地,要通過這場較量彌補那日的缺憾。
隻見他緩緩舉起長弓,從背後抽出一支箭羽,挽弓搭箭,微眯眼眸瞄準被圍攻的辛辭。
嘣!長弦震顫,發出嗡嗡的聲響。
危險來襲,辛辭有感應似地擡起眼眸,隻是,為時已晚。
劇痛刷地襲上,如空氣倒灌般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身體突然卸了力,辛辭踉跄一下朝後栽去。
周遭的嘈雜似在刹那間止息,她的世界仿佛隻剩下眼前的藍天和身下的黃土,漸漸地,她的眼皮愈發沉重,藍天開始變得模糊,最終化作一片空白。
她,或許真的要去見閻王了。
靈魂在漫漫虛無中飄蕩,忽地,她像是被一股力量猛拽一下,緊接着便從某種禁锢中抽離。
眼前恢複光明,她首先看到的是一具屍體,她從未從此角度看過這個人,因為這是她自己。
耳邊傳來一陣踩沙的腳步聲,辛辭轉頭看去,是羅什正嚣張得意地朝她走來,更準确的說,是朝她已經失去溫度的肉身走來。
片刻,羅什近至身側,辛辭揮手試探着要去揍這人,最終卻撲了個空。
此時的她,隻剩一抹幻影,對誰都造不成威脅,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羅什對她拳打腳踢,似是在确認她的死活。
半晌,她終于從羅什臉上看到了心滿意足的笑,似是夙願終于達成。
啪嗒,一聲傾落傳來,辛辭垂眸看去,是她的那半枚玉佩從袖袋中掉了出來。
聽聞這聲響,剛要走的羅什又重新轉回頭來,他擰眉審視片刻,最終彎腰将之撿起,在手中掂了兩下,似是覺得是個不錯的戰利品,甩着玉佩上的穗子走遠了。
哒哒哒哒,又是一陣馬蹄聲,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辛辭聞聲轉身,看到領頭的那人,搖搖頭覺得有些好笑。
今兒這是什麼日子,一個兩個的,遇到的全是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