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劍慣來會看他人神色,猜的準旁人心裡想的什麼。
從小他在谷裡被打着長大,看人下菜如同本能。
他本來愣住,以為這是殷毓的意思,心裡還不大痛快。
畢竟西風再怎麼不像個暗衛樣,他也是眼前這個大少爺的暗衛,他嘴裡說出的話,肯定就是大少爺沒說出口的話。
所以這個逐客令,就是殷毓下的。
可當他視線挪到殷毓臉上時,才意識到這不是大少爺的意思。
癱在床上的青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兒,驟然跳起來,他扒着床邊兒,瞪着眼,伸手去拉西風卻沒拉住。
滿臉空白。
哦豁。
被大少爺的保衛者下逐客令了。
甄劍心裡的不痛快驟然消散,他竟然莫名其妙的還覺得有點好笑。
自己竟然淪為了不速之客。
“你說對,”甄劍撈起自己放在桌上的劍,放到膝蓋上,撩起眼皮說:“你們這一路上确實危險重重,麻煩不斷,是個是非之地。”
他絕沒有留在此地讓自己當笑話的道理,可當他觑到那個滿臉空白,連指尖都泛白的青年時,話音一頓。
他重新垂下眼,摸着自己的劍身,突然開口道:“但若不嫌棄,我可以保護你們一段時間。”
甄劍沒去看對面那個大少爺的臉,自然沒看見那張空白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些許激動,連眼睛都亮了幾分。
他說完有一瞬間,想到了剛剛去逛盤龍鎮,耳朵裡鑽進來的錦州。
此時他沒機會再去往錦州,本應失落的心情,卻不知為何,沒有像想象中那樣猶如潮水般湧過來。
“真的嗎!”
大少爺響亮的聲音驟然響起。
甄劍擡眼看去,西風的嘴被殷毓狠狠捂着,瞪着眼往後倒,被一旁的東風伸腿撐着。
三個人疊羅漢似的,活把剛剛冰一樣的氣氛融化。
大少爺本就生的好看,嬌生慣養膚如凝珠,那雙如同瑪瑙般透亮晶瑩的眼睛骨碌骨碌亂轉,像隻正在想壞主意的小貓。
哪怕背上疼的厲害,殷毓還是撐着身子起來。
他無視西風不贊同的眼神,捂着這個不把他當回事的破爛暗衛,覺得此時眼前這個夯貨說出的話當真是雪上送碳,及時的很:
“求之不得。”
這句“求之不得”,讓甄劍确确實實的從一個遊山玩水,自由自在的江湖客,徹徹底底的變成了我們殷大少爺的手下将。
甄劍不僅把從客棧尾随而來的幾個刺客安排的明明白白,也将東風安排的明明白白。
東風跟在甄劍屁股後面清理刺客時,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什麼叫做江湖。
他自小被殷家教養,雖武功高強卻不如甄劍老道。他發愣的看着地上一片猩紅血水和屍體,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他跟着少爺逃亡也不過幾天,這種血腥場面還是第一次見。
而甄劍,實則是一個從殺手窩裡跑出來感受人間享受人間的一個狼崽子。
“怎麼,”甄劍下手殺人的時候,還不忘回頭看眼東風,這個小崽子年齡看起來不大,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樣:“害怕了?”
他手下幹脆利落的擰斷一個人的脖子,将劍從人胸口裡抽出來,體恤又道:“實在受不住你先回去,待會兒我來處理。”
東風捧着自己掉下來的下巴,張嘴想要反駁,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隻好悶聲應:“不用,我得習慣。”
少爺讓他跟着甄劍來殺這些人,肯定有少爺的用意,況且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被追殺,他要趁早适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