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昨晚她還是有些意識的,不過想看看他出城所為何事,這才順水推舟,沒想到他居然就這麼帶着她回城了。
“這幾日留意着他的動靜。”
“景安郡王?”
“嗯,”宋玉昭點頭,補道,“另外,若父親那邊再來找我,一律不見,就說我再收拾行囊,準備養好傷就回京了。”
楚英點頭,轉身出去安排人手,剛出去就迎面碰上一個人。
“校尉在休息,無事不得打擾。”
沈佑被攔在帳外,若是從前,他也就知趣地不再往裡闖,可他想起方才帳中傳出來的話,他實在是沒法無動于衷。
“我有話同她說。”
肩上一沉,楚英伸手探向他肩膀,卻沒想到他一個用力竟然能掙脫,沉沉的臉色愈發難看,她拔了劍,攻向沈佑的動作更加猛烈。
沈佑不欲與她糾纏,一從她收地溜走便迅速往簾帳的方向去,卻每次都在關鍵時刻都被楚英抓回來。
“沒完了是吧。”
他甩了甩被她一掌擊得發麻的手腕,像是個被惹毛的狼崽子一樣豎起鋒芒,目光終于從營帳的方向收回,緩緩落到眼前同樣不肯讓步半分的楚英身上。
在外面的大都聲再次傳入耳中之前,帳内終于有聲音傳出。
“讓他進來,有什麼話盡管來問!”
話音剛落,緊閉的簾帳被人猛地掀開,有人裹挾着清晨的潮氣進來。
不知是因為打鬥還是氣憤,他心口還在劇烈起伏,擡手将方才被打倒在地時沾上的灰塵拍幹淨,又将被扯得松散得衣袖整理好,氣呼呼看向宋玉昭。
她還坐在床邊,但身上的衣服已經穿戴整齊,單看她的臉色和帳中堆着的傷藥,不難看出她傷得不輕。
“怎麼,來讨債?”
“不敢,”沈佑抱了抱拳,腦中忽然想起什麼,語氣軟下來不少,但仍是有些不服氣,“屬下隻是鬥膽來問問,校尉先前卸甲回京也是因為同宋将軍吵了架嗎?”
“裝什麼?”
宋玉昭險些被他氣笑了。
“你若要接着再演這愣頭青的戲碼,即便我接下來留在雲陽,也不會留你在身邊了,免得軍中将士都以為我眼瞎,收了你這麼一個沒用的東西。”
誠如她所料,他從來都不是個傻子,她從毓門關趕去梁州軍時,曾在雍州與他有過一面之緣,那時他就已經知道她的身份,她也并非沒有以他作餌引幕後之人出手的心思,隻是他倒也聰明,在她面前裝傻充楞,事後别說他根本沒被盯上,連她曾去過雍州都沒有旁人知道。
她分明記得她在大街山鬧那一通,動靜也并不算小了。
被她留在軍中之後就更不用說了,起先還露出過幾次鋒芒,很快就成了如今這副一問三不知的樣子,單看做派,還真跟她養在帳中的小白臉沒什麼區别。
畢竟要頭腦沒頭腦,要武功沒武功,要家世沒家世,一個仰人鼻息的小白臉,可比做個運籌帷幄的謀士更不容易引人注目。
“所以你真的要回京嗎?以後都不回來了嗎?”
“回京歸回京,但不是現在。”宋玉昭見他冷靜下來,也不再如平日那般嘻嘻哈哈沒個正形,道,“要先去趟雍州。”
有她這話,沈佑總算松下一口氣,片刻後,他又問,“那你之後回京,真如他們說的那樣,是為了成婚,嫁給景安郡王?”
“不該問的别問。”
宋玉昭橫眉看他一眼,他便也識趣噤聲。
這不是他該管或是該問的事,她能做到當初答應他的事,他便也不該再奢求什麼。
隻是,照她如今的安排,解決完雍州的事她便要回京,那他去付出相應回報的時間也不多了。
“既然敢明晃晃不惜鬧這麼大動靜也要闖進來,你也該知道出去了要作何反應。”
“知道。”
演戲裝愣嘛,他在行。
擺擺手讓沈佑退出去,約莫半個時辰過去,楚英來報,“郡王殿下出城了。”
果然。
将腦中思緒又捋了捋,宋玉昭忽然想起她漏了一個人。
“敏王今日可有異常?”
“沒有。”
楚英搖頭。今日他聽說校尉在城外遇襲,人雖沒露面,倒是差郡王殿下捎來了宮中禦賜的傷藥。
“敏王殿下這幾日都不曾出城,返回雲陽後也未聽說過他有什麼奇怪,無非就是在營中和将士們閑談兩句,前日還去過一趟内城慰問百姓和流民。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了。”
體恤将士慰問百姓?
這的确是一個前來私訪邊關的皇子本該做的,但能和謝照與相交多年如手如足的,又能是什麼真正愛民如子的好東西。
宋玉昭拎起案上的藥瓶端詳片刻,面上忽而勾出一抹笑,唇邊彎起的弧度如一輪浸入寒潭的鈎月,帶着尖銳冰冷的寒意襲來。
她捂了捂傷口,最初那股劇烈的疼痛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上好傷藥平息刺痛後帶來的清涼感。
這的确是好藥。
藥瓶很快被擱回桌上。
“楚英,我們這就去見見敏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