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徹沒說話,隻用擡腿踢了踢康瑞擋在他身前的凳子,眼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父親,”宋懷澤提醒他,“阿玉還傷着,有什麼話不如明日再說。”
他站着沒動,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隻繃着臉,見他不為所動,沒人再敢勸。
“愣着幹什麼,還不去将你那傻外甥喊過來。”
孟元修這一提醒,康瑞再也沒了擋在原地的理由,硬着頭皮将曲詠揪過來。
從宋徹站起身的那一刻,宋玉昭便已經注意到了,耳邊是曲詠叽叽喳喳的聲音,思緒早已不知飄到了哪裡。
直到曲詠氣呼呼被康瑞拽着離開,而後宋徹又坐到自己面前,她才回了回神,一時不知開口是該叫将軍還是喊父親。
康瑞帶着曲詠回原地坐下,不放心道,“這兩個倔脾氣,這會兒湊一塊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旁邊,一直不怎麼說話的孟元修将碗裡最後一口飯扒進嘴裡,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一樣笑出聲。
“孟将軍,您怎麼還笑上了,阿玉好歹也在梁州待了這麼久,按理說也該是有些情分的,怎麼能……”
怎麼能幫不上忙還幸災樂禍呢。
“笑你們蠢。”他抹了把嘴,忽視康瑞話外的意思,掃了他和宋懷澤一眼,道,“你們兩個,一個和他是父子,一個是他的心腹,連他動沒動怒都看不出來,他也是夠倒黴的。”
這邊孟元修明裡暗裡罵完,那邊僵持半天的氣氛終于有所松動。
“傷怎麼樣了?”
“勞父親挂心,并無大礙。”
關心傷勢,是以父親的身份。宋玉昭迅速答完,心中暗暗猜測,下一句多半是要問她何時返京了。
“昨日讓你考慮的事可拿主意了?”
果然。
昨晚她并未立刻應下來,可他從頭到尾也沒有給她拒絕的理由。
“父親覺得,我應當何時離開?”
宋徹剛要脫口而出“盡快”,忽而又想起她剛受了傷,短暫摸了片刻,改口道,“等養好傷吧。”
他今天有些奇怪,宋玉昭不知道該同他說些什麼。
比起世人眼中的父女,其實宋玉昭大多數時候都将他當做一個上級,二人之間的談話永遠擺脫不了軍中井然有序的軍規律例,偶爾以父女的身份交談,除了硬碰硬的銳利感,便隻剩下眼前這樣沒話找話的狀态。
宴上的将士和百姓吃喝得盡了興,時候尚早,這麼散了難免可惜。
不知是誰開了個口,一群興緻高昂的将士便清出一塊空地圍出來,兩個兩個上去切磋比試,場子頓時又熱鬧起來。
“昨日傷你的是什麼人?你這些日子得罪了什麼人?”
宋玉昭聞言擡眸,“并未得罪什麼人,大抵是混入邊關的這些奸細吧?”
“說到這個,”宋徹語氣認真起來,“我還沒問你,從毓門關到雍州,又到如今的雲陽,你這一路到底在查什麼?又查到了什麼?”
毓門關一戰,不僅牽扯出至今尚未完全拔出的細作,還涉及軍中的火藥,攔截軍報,這些事不僅宋玉昭暗中在查,他也明着費了不少功夫,隻不過一直沒能找到關鍵的線索。
“若我不問,你就一直不打算将這些告訴我嗎?”
她還是不說話。
“以你一人之力,又能查到什麼?”
“父親當然不會覺得我能查到,”宋玉昭自嘲地笑笑,“若父親覺得我可以,便不會覺得奉旨成婚便是我的歸宿。”
哪怕她不願意,哪怕她多次拒絕,哪怕明明有更好的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