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崇深由内監引着來到梁王的面前,他什麼話也沒有說,隻對着梁王磕了三個頭。
梁王見他不言語,忍不住道:“你就沒什麼想說的了?”
謝崇深跪在地上,頭也不擡:“我是大王的棄将,近日險些傷了魏王,壞了大王的大事,今日,我自作主張,想為大王除了魏王穆怿這個強敵。末将就要去劍南道赴任了,若是大王有什麼吩咐,能用得着末将,末将定當星夜兼程跨越蜀道,回到大王身邊。”
梁王冷冷道:“你以後,可自立汝子為節度使,不必經由朝廷的旨意。滾吧。”
同年七月,皇帝陛下的旨意下達西北,削宋國公宗祯統轄三地之權,宗祯繼續留任河西節度使,餘下的劍南道、隴西兩大藩鎮皆更換了新帥——宗祯的胞弟宗禮晉為隴西節度使,謝崇深卸去了身上東大營統領的職位,前往成都,任劍南道節度使。
過去,由宋國公宗祯一人執掌三大藩鎮的局面一去不複返了。
對于這三個藩鎮的繼承問題,朝廷也頒布了新的旨意。在過去,節度使的世子即為法定繼承人,世子的請旨和冊封都需要經過朝廷的批準,如今,皇帝陛下放權,讓各大節度使可以自立新主,并自行分割藩鎮屬地。
這道旨意一出,宗聞那裡自然也收到了消息:“我四叔出任隴西節度使,謝崇深晉為劍南節度使,武都的河西軍仍然由我父親執掌,還有這裡,此後三大藩鎮的繼承人可不經朝廷,由各府自立……”
宗聞放下手中的聖旨,奇道,“陛下此舉,倒有些意思。”
國之西北由一個家族執掌,直面吐蕃和突厥,此事自開國以來從未有過。宗聞再細細往下看了下去,“雖未明言,謝崇深如今被梁王外放,就是想在西南給我們宗家留個掣肘,遇到戰事,也可以是援軍。此番,我們宗氏一族還要入宮謝恩。”
被宗聞召來研究這道旨意的都是他的親信,左參軍林巡出言道:“末将以為,皇上那裡的用意是讓國公爺他們兄弟二人一同進洛都,說句難聽點的,或許這封賞是假,待咱們國公爺去了以後,可就難說了。”
林巡本就是宗聞一等一的心腹之人,說起話來就沒什麼顧忌,自然不介意用最大的惡意揣摩皇帝和梁王的心意:“公子到底要提防着些,您與肅家向來都有舊怨,陛下又是肅國公的親外孫,自從魏王穆怿敗走隴西,梁王殿下或許就忌憚上您了。梁王行事一向遵從端平君的遺願,意在平抑藩鎮勢力,公子還是要小心為上。這謝崇深以後在劍南道掌軍,緊鄰隴西府,他是梁王殿下一等一的死忠。”
端平君在死前對梁王的囑托是什麼,宗聞當年就在現場,他心裡是一清二楚,他把皇帝的旨意遞給部下傳閱,問道:“那這麼說,我父親和四叔都不去洛都,我們宗家就是要抗旨了?”
右參軍笑道:“公子,咱們宋國公府一向都對陛下忠心耿耿,又怎麼會抗旨呢,國公爺他們無法去洛都,也是事出有因,您的兩位長輩傷病纏身多年,公子在隴西時也受了傷,身體抱恙,不宜舟車勞頓。”
其實,部下們的擔憂也不是假的,若是他們宗氏一族頂梁柱的宋國公、宗禮和宗聞三人一同進了洛都,被一鍋端了也不是不可能,留下宗聞在西北養傷,也算是後手了。“公子若是留在武都本家,洛都那裡反而不敢輕舉妄動。”
“這一道旨意,着實妙的很。”宗聞也不免歎道,“為父之心,終究想顧及所有的子嗣,比起以往世子承襲制,現在各大節度使自己做主,倒是可以将各家地盤逐一拆分,或許短期内不見成效,長此以往,卻是不好說。”
若是遇上個憐惜諸子的父親,每一個兒子分得一塊地盤和兵馬,加上如今坐鎮劍南府的是謝崇深,他可是梁王忠心得力的大将,就算是宗聞自己,對上他也不敢保證能全身而退,這西北的局勢,怕是要變一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