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頌不再躲了。
他視線淡淡落在她臉上,這樣一張明豔動人的臉龐,明晃晃的算計擋不住,濃密睫毛下扇動的不是愛,是他所熟悉的市儈。
于是他直截了當問:“梁音美,你想要什麼?”
“你居然記得我的名字。”梁音美做出一個誇張的表情,她笑着向他邊靠近邊說,“沒什麼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認識認識。”
“你要是覺得可以,我們也可以試着交往一下。”
許清頌偏頭看向她。
“為什麼?”
“因為你不和任何人做朋友,他們說你是高嶺之花,征服你這樣的人讓我很有自豪感。”
梁音美揚了一下臉,嬌矜的神色掩不住。
她洋洋得意道: “怎麼樣,許清頌,和我談個戀愛,我給你錢。”
許清頌聽笑了。
他看着她的臉龐,忽然在眼前幻化出無數的面孔。他仿佛看見一張張可憎的面孔,拿着顔色刺目的人民币砸在他的臉上。
“你不是缺錢嗎?為什麼不幹?”
“跪下來喊我兩聲爹,這錢都給你。”
在這一刻,梁音美的臉和那些人沒什麼不同。
因為知道他缺錢,所以什麼都可以。
許清頌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他的面色更冷,眼神更加寡淡,抱着手臂居高臨下落下來,莫名透出幾分讓人驚駭的壓迫味。
“你想太多。”
他冷冷扔下這句話,被突然拽開的一椅子,在地闆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整個教室靜了一霎,所有的目光都彙聚在他們兩個人中間。
包括俞晚的目光,她也在看他們,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許清頌隐隐發怒的面龐時,她内心居然閃過一抹不為人知的竊喜。
這情緒來的實在太難不出手。
俞晚暗自咬下唇,心不在焉看着手裡的習題。
她剛剛做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所以相應的得到了報應,梁音美的學習搭子也不大待見她,從坐下來那一刻起,就抱着書再也不跟她說一句話。
俞晚也不高興起來,她拿着自己的東西回到座位。
梁音美還不肯讓開,她固執地說,“這是我的座位。”
“你的,你的,許清頌也是你的啊?”
梁音美不大高興地讓開,大小姐脾氣耍出來,她嗓門又大,跟吵架似的。
俞晚被她的吼叫聲吓了一跳。
她不明白為什麼隻是回到自己的座位,卻好像犯了一件了不得的錯誤一樣。
“許清頌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他是個獨立的人格。”
俞晚悶悶不樂地說:“你們不能一會兒孤立他,一會又把他當作朋友一樣熱情。”
“那又怎麼樣?”
梁音美無所謂地說:“誰讓他什麼都沒有?”
她說話的語氣太輕飄飄,卻像一把刀一樣猛的紮進俞晚的心。
是啊,許清頌什麼都沒有。
既沒有身後支撐的家人,也沒有可以依靠的朋友,他始終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俞晚也是這樣的人。
在這一刻,一種名為感同身受的情緒瘋狂滋生,她别過臉,決心不再和這些人交流。
隻是在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問梁音美一句——
“你為什麼喜歡他?”
她很敏銳,早就發現梁音美頻頻落在許清頌的目光。
甚至很多次,她都覺得梁音美望過來的眼神莫名令人感到熟悉,但她總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梁音美撥了下頭發,用那種漫不經心又直白的語氣說,“因為他很可憐啊。”
“好像沒有人愛他,可是愛對我來說,是最不稀缺的東西。”
這并不是愛。
充其量隻能算是茶餘飯後的消遣。
俞晚看着梁音美,第一次用如此鄭重其事的語氣說——
“同情和憐憫并不是任何一種愛,如果我喜歡他,一定是因為他在我心裡是上天入地絕無僅有的好。”
梁音美嗤笑一聲,似乎覺得可笑。
她想說些什麼,目光觸及到靜靜站在門外的人忽的一頓,她不再說話了,幹脆利落扭過頭,心裡還存着剛剛被許清頌疏離的悶氣。
許清頌落了座。
他忽然偏過頭,手撐着下巴,就這樣視線分明地端詳着俞晚。
俞晚被他打量的目光弄的一下不好意思起來,一股熱氣直往臉上蹿,她下意識想要躲閃,卻被他銳利直接的目光逼迫到逼仄牆角。
她聽見許清頌勾着尾音問——
“你也喜歡我嗎?”
俞晚被他的目光盯的頭皮發麻,她低下頭,下意識想要躲避,偏移的視線被他伸出的胳膊擋住。
許清頌手撐着,将她牢牢圈進在那一方牆壁之中。
他看着她,慢慢的,低着聲音問她——
“你為什麼要離開我?”
俞晚很快意識到他說的是換座位的事。
她的心跳砰砰,有一半是因為心虛,她别過臉,掙開了這缱绻氛圍。
指尖掐住的掌心,她強迫自己用萬分清醒的語氣說——
“你說的太暧昧了,我們連朋友都還不是呢。”
許清頌低頭看着她,她的睫毛很濃密,口不對心的時候會扇動的厲害,她這幅樣子其實有點可愛,尤其剛剛“仗義直言”的樣子,明明怕到眼睛平均一秒要眨一次。
他很久之前就已經站到她身後,也聽到了她和梁音美所有的對話。
被維護的感覺很奇妙,許清頌垂下頭,想她應該還在為前幾天他的拒絕而生氣。
于是他擡起頭,散漫的語調收起來,難得有幾分認真地看着她問——
“那我們可以做朋友嗎?俞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