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世界上絕大多數愛情的縮影,由甜蜜走向枯萎。
俞晚幾乎對愛不抱有什麼希望了,她長長歎了口氣,有點兒哀愁的坐在門口。
今天是大年三十夜,班級群裡炸開了鍋,一連串的新年祝福被以刷屏的速度發出。
窗外的月色皎潔,好像媽媽的眼睛,俞晚坐在門外吹着冷風,心裡不免想到另一個人。
在這樣重要的節日裡,他一定也陪伴在自己的家人身邊。
村子裡的親戚漸漸都過來了,起初還沒什麼,直到姚萍挽着俞正飛的胳膊緩緩走出來,大家的眼神一下就都變了。
俞晚不知道面對這些目光姚萍心裡會有什麼想法,她隻知道那些或許是憐憫或許是看戲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的時候,她整個人如若赤足站在碳烤架上。
目光像一把針,刺得她這個心口發痛。
偏偏俞正飛還在這時候喊她進來,當着各位親戚的面,姚萍給她塞了一個鼓鼓囊囊的大紅包。
俞正飛手裡捏着酒杯,似乎酒勁上來了,眯着眼對俞晚命令道,“來,叫媽。”
俞晚不想叫,也不想要這個紅包。
她死死咬住下唇,喉嚨裡連一個音節都無法洩出。
就這樣陷入萬分尴尬的場面,也許大家都想要瞧這一出家庭内鬥的好戲,沒有一個人主動開口講話,而俞正飛的表情也漸漸凝滞。
他重重的扔下酒杯,酒液以一個圓弧濺落到桌面,俞晚之所以記得那麼清楚是因為俞正飛的手揚起,她的眼淚被他手掌震動的力度打落,就這樣精準墜落在他的酒杯。
無人憐惜她的眼淚,正如今夜無人在意遠逝的父愛。
俞晚難受得不停掉眼淚,而俞正飛鐵青着臉,大概也覺得大好的日子她在這兒哭哭啼啼丢了他的臉面。
于是他揚起手,冷冷道,“要哭滾出去哭,别站在這兒丢人。”
農曆舊年的最後一天,俞晚頂着父親的責罵走出了飯店。
除夕夜,飯店的每一間包廂都早早被訂下,那些歡樂融融的溫情,襯得站在店門口的俞晚更加可憐。
什麼叫以樂景襯哀情,俞晚在這時候甚至有點兒不合時宜的想,倘若用她來做閱讀理解,解讀當下千百種複雜心緒,也不失為是一道完美考題。
在學校裡讀書的日子飛快,大年三十站在路邊的時間卻好像度秒如年,俞晚迎着零下的冷風,凍得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流。
不小心滴在手機屏幕上,有一條編輯未完的消息就這樣發出去。
大年三十,在醫院病房值班的許清頌就這樣收到一條奇怪信息。
「俞晚」:新年快樂,新的一年祝你&8zzzz572
過了五分鐘,那邊回來了一條信息。
「許清頌」:?
俞晚擦了擦眼淚,收拾好心情想随便扯一個理由敷衍過去。
結果下一秒一條新信息彈進來,她的眼淚忍不住,如決堤的海。
「許清頌」:你還好嗎?
終于,所有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住,俞晚捂着臉,就這樣嚎啕出聲。
她做了一個無比大膽的決定——離開這個不屬于她的家,去真正想要去的地方。
除夕夜,路上空蕩蕩的,打車軟件不停轉着等待的圓圈,俞晚一邊叫車,一邊往繁華的道路中間走。
在此期間,她收到了許清頌的電話。
俞晚故作堅強地對他說:“新年快樂。”
許清頌正色問她:“怎麼了?”
所有的委屈再也壓抑不住,俞晚知道他們兩個人的距離沒有那麼近,但她還是忍不住将所有的委屈訴說。
在她哭的抽抽噎噎的時候,許清頌問她,“你現在在哪?”
俞晚報了地名,是蓮都的一塊城郊區,偏僻的地方很少有網約車,更不要提是除夕夜這樣的時間。
大不了就走回去,十八歲突如其來的叛逆期,俞晚死死咬住下唇,暗自發誓絕不要再回到家裡。
在這時候,許清頌的聲音隔着話筒落下——
“俞晚,你不要亂跑。”
“等我來接你。”
等待是最令人感到迷茫的時候,俞晚這一生有過很多次等待的時候,出生時她仰着希冀的目光等待父母之愛,放學歸家時她迎着寒風等待晚來父母的接送。
後來路口的千百次徘徊,她終于被那種等待的絕望和焦灼吞沒,她學會了一個人騎車回家,并且暗自下定決心,此後的人生一定不要再有等待。
俞晚并不相信任何人的承諾,她咬住下唇,仍舊期望等車軟件能夠被應答,她一邊沿着回程的路氣喘籲籲地往前走,一邊又忍不住将視線頻頻望向對面。
空蕩蕩的的街道,隻有萬家燈火很明亮。
她心裡也在期盼,是否會有一個人就這樣出現。
俞晚走進一條狹長深黑的小路。
“唰”的一聲,路對面打來一束很亮的燈光,俞晚被晃得眯起眼來。
這束光離她原來越近,漸漸将她整個人都照得明亮,俞晚眼睜睜看着這束光朝她打過來,最後,一輛半新不舊的電動車在她面前停下來。
許清頌穿了一件黑色長款羽絨服,長腿支在車旁,他揚了揚下巴,在這個冬夜猶如心軟降臨的神一般。
俞晚聽見他說:“來吧,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