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濯…死了?
林燼野腦中一片空白,她手微微顫抖着翻開那奏疏之上寫着的字字句句。
良久,陛下開口:“葉濯屍身朕已差人去找,此事待葉三冠禮後你着手去查。”
林燼野緩了緩道:“查葉濯死因麼?”
大殿之内隻他二人,因夜幕初上宮燈并未來得及全然點上,林雲祯一側的面頰淹入陰暗:“繼續接手查銅币案。”
林燼野擰眉抿唇追問道:“那葉濯死因呢,又該如何與承平侯爺交代?”
林雲祯長長呼出胸中郁結的一口氣,深邃狹長的眉眼染上陰郁:“去勸勸葉三吧…”
林燼野正欲告退時,腳步一頓聽龍椅之上的人頹唐道:“你可知,朕原本很豔羨他。他是我們當中唯一一個過得快活的人,朕最喜歡他來朕面前同朕眉飛色舞說他想要離開朝堂之後去做追風趕月之人,可如今…再也不能了。”
她離開大殿之後,看着葉舒落寞的背影仍舊坐在玉階之上,林燼野拭去淚水輕輕嗤笑一聲看向這華燈初上的大晉皇宮。
每一塊磚瓦都是曆代帝王與無數忠臣将相的血淚鑄成,可林燼野忽而倍感無助。
她胸中郁結的那一口氣久久難以平息。
為何,命運不公。
忠臣良将永遠不得善終,奸佞之臣卻平步青雲。
林燼野知道陛下身邊有權臣耳目,低聲道:“起來,随我回去。”
葉舒失魂落魄眼淚不斷的落下,随着林燼野拉扯将他一路拽出宮門。
她一愣,瞧見紀翎的華蓋馬車仍舊停在此處,商陸下來道:“小林大人,葉大人,我家主子說讓我來送您回府。”
林燼野颔首帶着葉舒入馬車内,她頓了頓将桌子上紀翎的錦帕遞給葉舒。
少年郎淚水氤氲在眼眶攥着帕子擡眸一瞬惹人心疼:“小也…我沒阿兄了。”
林燼野胸口微疼,她不會安慰人隻是輕輕撫上他的背:“鶴之,節哀。”
一聲‘鶴之’讓少年郎眼眶的淚水決堤,他頭皮發麻嘴唇輕顫:“小也,我沒有…阿兄了…”
“我知道眼下說這些會讓你更為難過,但阿舒,”林燼野狠下心道,“你得為侯府打算,得為将來打算。”
葉舒欲張口說什麼卻忽然化成一聲笑:“我阿兄的死…不是意外…一定不是!”
當然不是,怎會在葉濯查清銅币案後便在回京途中這般巧合的遇落石滑坡?
定然是他傷及了某些人的利益。
林燼野輕舔舐唇,手扶膝,她垂眸凝視着挂在她腰間的玄鐵令牌。
“陛下讓我接手銅币案,此事我定然也會替你去查。”
驟然,葉舒修長的手指落在林燼野手腕處,淚水滾燙落在她的手背:“我也是鎮撫司的人我能與你一同查案麼?”
林燼野沉默片刻:“阿舒,我想讓你待喪儀過後便接受都察院,其中道理我想你能明白。”
葉舒手捏成拳,他輕笑出聲,他怎能不明白?
阿兄庇護的都察院是三司中唯一清廉一心為公之地,而如今阿兄一死不知多少人妄圖染指都察院。
若是連都察院都被他們卷入黨争之中,隻怕這朝堂會更加污濁不堪。
林燼野需要都察院,陛下需要都察院,這天下黎明更需要秉直公正,直言上谏的都察院!
馬車停頓,商陸道:“葉大人,侯府到了。”
“林大人,”葉舒喉間微哽如同溺水之人急迫抓住那最後的稻草,“這山海明月、大漠孤煙我都可以不要了,但請大人定要為我阿兄找出害他的兇手!”
“本官答應你。”
林燼野回到府邸之時,她躍上屋檐帶上一杯阿竹為她釀的藥酒。
今夜,月亮被浮雲掩蓋。
天空霧蒙蒙的一片,林燼野吹着晚風仰頭飲酒時眼角劃過一滴淚。
那明月如同葉濯執意要為天下黎明撐起的光亮,如今卻驟然消散……
她将酒灑在屋檐之上,口中喃喃道:“敬,明月。”
因王府與林府隻一牆之隔,林燼野看着不遠處爬上屋檐的紀翎也是一愣:“夜半三更你不睡做什麼?”
紀翎着一身月白色的雲紋袍子,顯得格外溫潤如玉,他舉起手中的酒道:“與你一樣。”
“你知道了?”
“商陸不聾。”
也是。
林燼野驟然道:“陛下讓我去接手查銅币案。”
“嗯。”紀翎望着并無美景可看的夜空,忽而紅了眼。
葉濯從小與他們便并非同路人,他五歲便學完四書五經,而紀翎在玩泥巴;七歲便是文采斐然的小葉詩人,而紀翎在逃學。
他們最常聽夫子提及的便是:你們也不看看葉世子。
狀元及第那年方才十四,不入翰林院而轉頭要做那讓人避之不及的禦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