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钗環盡亂,衣裙已然染上地面之上的血迹。
“母妃!”林雲駱睜大瞳孔頓住腳步,他自以為算無遺策提前将母妃移到别院,可沒想到林雲啟居然仍舊能夠找到自己的軟肋。
“我兒快走!逃出去!逃出去…”端貴妃凝着淚水,她索性将那架在自己脖頸之上的刀劍狠狠撞上去。
香消玉殒,隻為保全兒子。
林雲駱腦中一片空白,他忽然心中空落落的,早知……他就不該貪戀那一點依稀飄渺的權力。
早知,他就該聽母妃之言待在封地,遠離是非争端……
他眼神之中驟然彙集起恨意:“林雲啟,你欺人太甚!”
“本宮欺人太甚?”林雲啟怒道,“你哪一點能夠同本宮比?你們一家團員相聚之時本宮在處理邊疆戰事;你在父皇身旁盡孝之時,本宮沒日沒夜處理南方水患!”
“林雲駱,憑什麼本宮要将心血、要将這天下拱手讓人?!你不配!”
林雲駱眸中的恨意愈發濃烈,他忽而仰天長笑:“原是為這個…你可知,父皇拟的聖旨上寫的是何?”
林雲啟自嘲道:“還能是何?不過是我為廢太子,你為新帝!”
“你錯了,”林雲駱淚水倏然落下,“那聖旨是父皇駕崩後令我永不入京!”
那一字一句如同敲碎了林雲啟心中的信念,他手中的劍“哐當”一聲落地,腦中嗡嗡作響。
林雲駱怒吼道:“林雲啟,是你…是你一己私欲害死我母妃!”
經此一言,林雲駱身旁的殘兵敗将以及禁軍開始試圖幫助他突出重圍。
林雲啟擡起眸嗤道:“妖言惑衆,将三王活捉者本宮重重有賞!”
而屆時城外餘留的三大營皆被諸王剿滅,入京城趕赴皇宮之時。
韓王與康王斷後,得探查來報二十裡外七殿下林雲祯帶領的五萬北境軍凱旋而來。
諸王集結兵力不過三萬餘人,虎符傳召留京都精兵六千人。
此番衆人能夠自京畿殺入京都想必是前方禁軍與三王之人兵敗,那他們便是亂臣賊子。
如今太子一黨對抗七王手中的北境軍可謂是蜉蝣撼樹。
東宮那位疑心深重,往後在他手底下隻怕是難以生存……
如若他們倒戈七王帶兵平叛,那便是有從龍之功的功臣。
瞬時,康王、韓王勒令手下将肩膀處标記同黨的紅綢扯下,他們清點了人數大抵還有五千人。
韓王看着被亂軍砍殺的二哥屍身以及偶然折返回京的侄女長清郡主,他對同胞兄長康王道:“哥,我不忍心讓二哥與小長清就這般曝屍荒野。”
康王默了默,眸中透露着些許對弟弟過于仁慈的不屑:“帶上吧,他們二人還有用。”
探子傳信,大軍壓境了。
這大地逐漸顫動着,耳旁驟然傳出馬蹄聲以及石子震顫着撞擊地面的聲音。
很快,塵土風沙被掀起,騎兵開路見往日熙來攘往的京都城變成如今這般屍山血海。
很快,林雲祯立刻趕來看到四哥與八弟已經…
二哥與長清的屍身。
二哥平日裡最為和善,從不輕易招惹旁人,便是弟兄們起了争執也都是他先站出來化解。
可…怎會如此!
林雲祯耳邊還響起自己出征之前,二哥懷裡抱着小長清在城門外送他,二哥那時分明笑着說過,會等他回來喝一杯慶功酒!
他張着嘴,久久說不出話,聲音發澀:“為何…會如此!”
林雲祯本以為,他們這一代的皇子沒有曆朝曆代的勾心鬥角,他們素來都是最為和睦的…
他眼角落下淚,始終想不明白,為何血脈相連至親之人卻會走到這個地步。
這個年歲的少年郎,眸中閃爍的那一束亮光被眼前的場景徹底湮滅。
這是他十四年的人生中,切身實地感受過何為天…徹底陰暗了下去。
這一路,他做過最為懊悔之事,便是未曾讓哨兵前去探路。
林雲祯連夜趕路,就為慶賀大哥生辰…
如今變得多麼可笑?
他來時,望着京都城外的雲端處那一絲霞色蓬勃欲出,林雲祯想過那應當是好兆頭。
霎時,滿地餓殍,每每踏上一步渾着血的泥土沾滿衣衫。
這……不是家嗎?
我…不是回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