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俞半夜突然口渴,從床上爬起來,隐約看到一層灰白色的光,在他窗台聚攏。岑俞踩在拖鞋上,攏了攏肩上的外套捏着手機輕手輕腳走到門口。
腳邊突然發出嘩啦地響聲,岑俞把屏幕按開,一團白光打在地闆上——他踢到了一個塑料袋。岑俞拆出兩包感冒靈捏在手上,打開門往餐廳走。
他是為數不多住在一樓的人。挨着公區和主卧。選房間的時候大家都下意識避開了一樓,老房子的樓梯質量一般,走上去像走在喇叭上,夜裡來回幾趟能把羅朝的腦仁踏碎。岑俞散活最多,理所當然地住在了一樓。
淩晨兩點,岑俞站在廚房裡燒水,燒水壺的氣泡呼噜噜震動着,他盯着不斷上浮的氣泡,打了一個哈欠,腦袋不自覺開始小雞啄米。
客廳的風鈴突然響了,室外要冷幾度,門一開,就卷進來一股寒氣,直鑽進岑俞寬松的褲管。
“小魚哥,有吃的嗎?”
黎子秋臉上的特效妝還沒卸,長頭發披在肩頭,一張膩子粉一樣白的臉,從門口突擊過來。像一個漂浮在空中的人頭對着岑俞直沖過去,全瞳的黑色眼珠占滿了整個眼眶,突兀湊到岑俞的肩膀上。
“水快燒開了,櫥櫃裡有泡面。梨子,你先去卸妝吧。”
梨子笑眯眯地點了點頭,貓着腰溜到一樓的公衛,黑暗的空間中亮出一個淡藍的房間。
燒水壺的開關啪嗒一聲彈了上去,岑俞倒水時才發覺剛被黎子秋吓到的神經全都緊繃到手上,握拳的指甲甚至掐進了肉裡。岑俞緩慢地把手張開,卻抖個不停。
他的身體又開始失靈了,大腦和器官的樞紐被什麼東西阻隔着。他眼睜睜地看着,身體像肉塊一樣摞起來,情緒卻無法在其中穿行。
岑俞把右手藏在身後,用左手泡藥和方便面。
黎子秋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再次出現在身後時,面已經有點坨了。
“謝謝小魚哥。”
黎子秋的頭發被毛絨的發帶攏在臉後,臉上還挂着幾滴水珠。她是現下大觀園裡唯一的女租客,也是少見的非科班演員。
女演員的上升通道狹窄,非科班更難,在演員這條路上她開局就是五毒俱全。她個子很高挑,從小到大,上學都站在隊伍的倒數。五官中,眼睛最好看,是丹鳳眼。不笑時總讓人覺得這雙眼睛心思沉重,笑起來又太過多情,是一副精明得讓人心存顧慮的長相。因為身高總是高出女角半個腦袋,侍女的角色是輪不着她的,孤身漂泊的幾年裡,她演得最多的就是女屍和女鬼。
黎子秋捧着紙碗,嘴抵在碗邊用塑料叉子把面往嘴裡趕。岑俞的藥才抿了幾口,黎子秋的泡面已經見底了。
“女俠豪邁。”
岑俞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