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半以後人漸漸空了,老岑伸了一個懶腰,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岑俞把碗筷撿到後廚,邬女士戴着塑膠手套,左邊的案台上整整齊齊地碼着三疊洗好的瓷碗。
“媽,你到那邊坐着休息會,剩下的我來洗就行了。”
岑俞把髒碗放進泡沫水池,從邬女士手上接過玫紅色的塑膠手套。手套應該是兩層,裡面是絨布外面是塑膠皮,但不知是哪裡開裂了,手套裡泡滿了髒水,又濕又重。岑俞對油有些過敏,隻洗了幾個盤子。手背就開始發癢。
邬春梅看着兒子的背影,舔了舔嘴唇上的死皮,猶豫地開口。
“小俞,要不你明天别和我們出攤了。”
岑俞手上頓了一下,把瓷碗上的泡沫沖掉。
“沒事的,媽。從我有記憶的時候,孫姨就老和你不對付。凡事總要比一個高低,愛和你比,也愛拉着小傑哥和我比。小時候比身高、比力氣,長大了比成績、比出息。從小到大我一直是小傑哥的假想敵,樣樣壓他一頭,情書都比他多一屜子。”
“邬女士,要怪隻能怪您兒子太優秀了,招人惦記,招人恨。幾句挖苦而已,死不了人的。這麼多年養着我,讓您費心了。媽,對不起……”
水池的塞子被拔掉,漫到手臂上的泡沫水從手肘的位置退了下去,雪花白的浪潮旋進黑色的洞裡。岑俞推開水龍頭把皮膚上的白沫沖幹淨。
“明天,我就出去找份正經工作,以後您和爸就别再為我操心了。”岑俞回頭看向邬女士,邬女士花白的頭發随着她擡頭的動作一起晃動,微笑着沖岑俞搖了搖頭。
“老娘養你還是養得起的,找工作不急。我邬春梅的兒子,在哪都是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