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果如陳雲珺預料的那般,錢虎帶着一衆潑皮找上門來了。
一進門看到祈祉,他先是愣了一下。
之前他隻是聽手下人說這間鋪子換了個新東家,也沒放在心上,此時見了,卻沒想到竟是前些時日還在街邊擺攤販貨的那個小姑娘。他在縣城裡敲詐勒索了這麼多年,從未見過有人帶着奴隸沿街販貨的,因而那日從祈祉的攤前離開後,就對這小姑娘有了幾分印象。
瞧着鋪子裡的一應擺設如舊,他甚至還退出門去擡頭看了一眼幌子,那上面被風吹雨淋而顯得破舊的字迹也依然未改,一時竟有幾分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
錢虎進來的時候,祈祉正在櫃台後面翻着賬簿對賬,陳雲珺站在櫃台外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閑聊。
瞧見錢虎,陳雲珺的臉色登時難看起來。
“殿下……”她将目光望向祈祉,眼神中閃過一抹狠厲。
祈祉朝她微微搖了搖頭。
兩人交流的這會兒時間,錢虎已經領着手下朝祈祉這邊走了過來。
陳雲珺上前一步,将他攔在距離祈祉幾步之遙的地方,冷聲道:“這位客官,用餐請去座位上等候。”
錢虎本來早已忘了之前在街上和他搶白的陳雲珺,可此時聽到她冷冰冰的語氣,瞧着她那張冷若寒霜的俏臉,被遺忘的回憶頓時浮現在眼前。
他皺起眉頭,不耐煩地道:“讓開,我找你們掌櫃的。”
陳雲珺哪能受這個委屈,聲量比錢虎還高幾分地叫嚷道:“沒看見我們掌櫃忙着呢,沒工夫搭理你,不是來吃飯的就趕緊走,别打擾我們做生意。”
錢虎被她氣笑了,他晃着身子繞開陳雲珺的阻擋,抻着脖子朝櫃台後面的祈祉喊道:“掌櫃的,勸你趕快換個夥計,不然用不了幾日,這買賣都得讓她攪和黃了。”
陳雲珺聞言怒氣沖沖地道:“我們自己的買賣,關了也不幹你的事,你誰啊,管得着嗎!”
“你……”
“行了,說正事吧。”
錢虎正要發作,冷不丁被祈祉攔了下來。
言罷,她朝陳雲珺看了一眼,示意她先退下。
和這種無賴當堂争吵,無端降了身份不說,還很影響她鋪子裡的生意,沒見門外隻有看熱鬧的四鄰,半天都沒進來一個客人嗎。
自進門來積累了一肚子的火氣,此時突然無處發洩,錢虎不複方一進來時的假裝客氣,陰沉着一張臉,冷聲朝祈祉道:“你既然盤下了這間鋪子,就該知道此地的規矩,我也不為難你,原來是一個月五兩,目下仍是這個價錢。”
說罷,他将手朝前一伸,哼了一聲道:“拿錢吧,掌櫃的。”
祈祉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從銀箱裡取出幾塊細小的碎銀,拿在手中掂了掂,感覺不到五兩,又從中翻出幾塊,挨個試了起來。
陳雲珺見她當真要交這筆銀子,忍不住急道:“小姐……”
祈祉聞聲回過身,豎起食指擋在唇邊:“噓。”
見自家殿下被一個無賴欺負成這樣都不還手,陳雲珺目光中露出委屈又憤怒的神色,強忍着繼續勸阻的沖動,無聲的點了點頭。
安撫住陳雲珺後,祈祉手腕一甩,将銀子抛向錢虎。
錢虎手忙腳亂的接住。
拿穩銀子,他瞪了祈祉一眼,轉手朝後面遞了過去。
身後跟他一道而來的打手們趕緊接過來,然後從懷裡拿出一杆小秤,仔細稱了稱重。
“大哥,足重,比五兩還多一點呢。”打手殷勤道。
“嗤~”
原本還難受着的陳雲珺見了潑皮們這副滑稽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
錢虎被她這明晃晃的嘲笑刺激的臉頰通紅,他背過身,一把奪過杆秤,怒道:“還嫌不夠丢人嗎,滾!”
說完也不管小弟們作何想法,黑着臉快步走出大門。
錢虎帶來的打手們面面相觑片刻後,慌忙争先恐後地奪門而出,瘋跑着追上他。
看着一群人落荒而逃的狼狽模樣,陳雲珺指着門外快意大笑道:“一群喪家之犬,哈哈哈哈。”
祈祉見她開心,奇怪地瞧了她一眼。
陳雲珺被她看的下意識地止住笑聲。
“殿下?”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祈祉仍用那種莫名的目光看着她,良久,她好奇道:“他剛剛才敲詐過咱們一筆銀子,你在高興什麼?”
陳雲珺:“……”
……
幾日後的清晨。
店門剛開,店裡還未上客,正是一天裡最清閑的時候。
祈祉坐在櫃台後面的竹椅裡檢查小九這些時日練寫的大字,忽然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混亂的腳步聲。
這般張揚的動作,不用想也能知道,必定又是去那家胭脂鋪子催賬的。
她起身朝一旁打掃地面的陳雲珺看了一眼。
後者心領神會,瞬間丢下手裡的掃帚,閃身出了食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