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随着謝菲爾德号在公海上沉沒成為墓标,福克蘭的戰事愈發焦灼,再加上各路媒體的渲染,南大西洋危機如烏雲籠罩在英國之上。
牌桌上的人都在等着看太陽落下的笑話。
《時刻報》也在持續跟進每一天的戰況,并時刻關注内閣的反應,這半個月的新聞讓人忙得不可開交。
斯克内爾回到倫敦後就投入了工作,期間他也向萊德的校舍打過電話,但一直沒有得到回複,同樣他也沒得到回信。
過了很久,其實也不過十天後的某晚,斯克内爾接到萊德的一個短暫電話,對面遺憾地說自己忙于學業,所以恐怕隻能等暑假再見面了。
他們沒有多說什麼,沒再提劍橋的不辭而别,也沒有提關于尼基的事。
斯克内爾對自己解釋,那是與他無關的事,而他的朋友需要自己的空間去處理私人的事。
但他仍感到郁悶,他想自己至少不會喜歡尼基這個人,不僅是因為他那通盛氣淩人突然挂斷的電話。
一轉眼海戰和空戰都已打完,戰争推進到英阿雙方陸戰,五月也即将結束。
“撒切爾肯定高興極了,戰争一勝利,那她明年的連任就大有保障。”
早晨,斯克内爾在茶水間和克拉拉閑談,現在局勢已經明朗,勝利的砝碼加在了她們這方。
克拉拉也應和他的看法:“她在開始時就毫不猶豫選擇戰争,狠心但很有魄力,議會那群隻會甩紙的男人可比不上她。”
斯克内爾聳聳肩,的确。然後他說起今早新拿到的的傷亡報告,戰争總會帶來犧牲。
克拉拉對斯克内爾的感慨也隻是無奈一笑:“政治博弈,我們都很清楚。英國人會記住這場戰争的,也會銘記那些士兵。”
閑談結束後,回到案台的斯克内爾拿起了今早的報紙,畢竟對他們來說看報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這時一則簡短的訃告引起他的注意:
“我驕傲得活過!”
隻這麼一句擲地有聲的話,是一位名為布裡的人對這個世界最後的宣言。
“我們最敬愛的朋友布裡·卡斯卡特先生已于5月23日永遠陷入沉睡,願他做一個好夢。”
葬禮将在周四舉行,布裡還特别囑咐來悼念他的朋友千萬不要穿一身黑,那太沉悶了。
斯克内爾感覺一陣悲傷湧現,盡管他也隻是從萊德口中聽說,但布裡留給自己的記憶還如此鮮活。
即使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人們也會為生命的逝去而感傷。
他仔細收好了這份報紙。
——
周四,倫敦的天陰沉,指不定過會兒就要下雨。
斯克内爾請了假來參加布裡的葬禮,雖然沒有必須來的理由,但他就是這麼做了。
相信布裡也不介意在自己長長的熟人名單上再添一個名字,或許他還會得意自己的魅力大到死後也能吸引到帥氣男人來見他最後一面。
來參加葬禮的人各異,斯克内爾能憑自己的眼力判斷出來悼念的人來自不同階層,他們的行業也大相徑庭。
布裡的交友能力絕對無與倫比,至少斯克内爾确信在未來的某一天,在自己的同樣場合裡可看不到這麼多人。
不過即使布裡在訃告上說希望大家不要穿得過于沉悶,更多的人還是身着黑色,隻有幾位或許是布裡的至交好友身着張揚,甚至有些過于誇張,那鮮豔的色彩在教堂中格格不入。
斯克内爾考慮後也選擇身着正式,隻格外挑了一束開得最熱烈的鮮花。
他坐得靠後,遠遠望着布裡在相片中的燦爛笑容。
聽見耳邊有人小聲調侃,那是布裡親自挑選出的最愛的一張相片,出自他的某任攝影師男友之手。
斯克内爾這時也應景想,他似乎還沒有一張能拿得出手的相片供人參考……
這時旁邊有人落座,還沒等他挪動就聽見熟悉的聲音:
“我沒想到布裡會選擇在教堂進行葬禮。許久不見,斯克内爾先生。”
是萊德!他同樣穿着黑色正裝,紅發整潔紮了起來。
斯克内爾雖然知道萊德肯定會來參加葬禮,但後者始終沒有現身,難免覺得失落。
他正準備說話,就被萊德止住,示意他神父開始講話了。
神父簡述了布裡的生平,為人等等,從他的叙述中布裡似乎也就是個普通的過完簡短一生的人。
整個過程嚴肅平和,聖歌輕盈撫慰悲傷。
布裡的靈樞由那幾位身着張揚的朋友擡向墓地,他們之中有兩人明顯要瘦弱些。
斯克内爾想那兩位或許也同樣忍受着病痛。
衆人沉默步至墓地,那裡已經有一座嶄新的漂亮墓碑。
布裡的父母出面,進行最後的送别祝言,但她們的演講有些過于僵硬。
斯克内爾注意到,這一場葬禮太普通了,與他所想象的布裡會想要的葬禮完全不同,就像普通人的葬禮。
可這位新死的墓主人是一名恨不得向全世界宣揚自己喜歡男人的男同志!
“我以為布裡的清單上會列些有趣的事。”斯克内爾悄悄對萊德說。
“你看那裡。”萊德示意斯克内爾看向被鮮花覆蓋的角落,那裡有一個錄音機。
“布裡他可是個話痨,鬼知道他還想說些什麼。”
人也即将會知道。
就在布裡的父母把土撒在他的棺木上時,一個響亮且異常愉悅的男聲突然出現——
“親愛的爸爸媽媽,很抱歉騙你們我改掉了壞習慣,因為你們的兒子到死也是個糟糕的同性戀!”
“我親愛的甜心男孩兒們,請笑得開心點兒!我想我這時候應該……已經和七個男鬼約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