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景羿在馬場四下搜尋未果,終究還是去了楊府。
楊家祖上有侯爵,大梁朝規矩,非世襲罔替的爵位,五世而降,到楊文朗祖父這輩恰好五世,但不知為何,楊家竟被奪了爵位,而非降爵。
楊家雖被奪了爵位,但楊家依舊在朝廷做官,也仍住着先皇賞賜的宅子,隻是匾額換成了楊府。
滿京城,葉景羿去得最多的便是楊府。
門房上的小厮認得葉景羿,恭敬地将他引入。
楊文朗的父親如今在禮部任着閑職,他在書房接待葉景羿。
楊大人面容憔悴,但眼神卻仍是堅毅。
葉景羿行了晚輩禮,在楊大人書架前的圈椅落座。
“聽聞今日貴府有龍舟賽,連甯王殿下都去了,三公子怎麼有空過來?”楊大人語氣帶着些許落寞,若是文朗不死,今日應該也會去國公府賽龍舟。
“我一早便去西山,之後又去了馬場,家中之事,并不知情。”葉景羿道。
楊大人歎息:“三公子去看文朗了。”
“嗯,楊叔,您能否告訴我,當日的具體情形,文朗騎術精湛,怎會墜馬?可是有人暗害?”葉景羿直接問道。
楊大人想都沒想直接搖頭道:“就是意外,沒有人暗害。他一個普通人,誰來害他。”
“是怎麼樣的意外?馬受驚了?”葉景羿追問,他心裡仍是不信楊文朗是死于意外。
“不是文朗騎的馬驚了,是馬場裡别的馬驚了,撞上的文朗的馬,事發突然,文朗被撞下馬……又被馬蹄踩了。”楊大人聲音哽咽,垂首不與葉景羿對視。
“這難道不可疑?”葉景羿道。
“騎瘋馬的是進京趕考的舉子,有狀元之姿,也當場亡故了,他與我家素無仇怨,又是初來京城,總不會賠命要殺我兒。”楊大人道歎道,“事後我查過馬場,查過那舉子,确實是意外。”
葉景羿聽楊大人這麼說,心下卻仍是不願相信這是事實。但見楊大人這麼說,他也沒有再反駁追問,隻道:“楊叔,我可否去文朗的院子瞧瞧。”
楊大人道:“她母親怕睹物思人,已經将他的遺物全都燒了,院子也被鎖了,不瞧也罷。三公子,你隻要記得曾有這樣一位好友,文朗泉下有知,也欣慰了。”
葉景羿沉默不語,片刻後,他提出告辭。
楊大人送葉景羿出門,兩人将至二門,葉景羿瞧見楊文朗的母親走過來。葉景羿出于禮數,準備上前行禮,卻見身側的楊大人快走幾步到了夫人跟前,将葉景羿的視線全擋住。
“你身子不好,怎麼不歇着。”
葉景羿聽到楊大人對其夫人道。
“我想見見三公子。”
葉景羿聞言,朝二人走了兩步,葉景羿看到楊大人正握着他夫人的手腕。
“秦夫人。”葉景羿行了晚輩禮。
“三公子,您一定要記着文朗啊!”秦夫人望着葉景羿聲淚俱下。
葉景羿看着夫婦二人,按下心中疑惑不表,隻鄭重點頭。
楊大人叫侍女攙扶秦夫人回去,繼續送葉景羿出門。
葉景羿上馬離開,心下想着楊家夫婦二人所言,他們都讓他不要忘了文朗,這隻是出于他們是摯交好友,還是有旁的原因?
葉景羿心頭一片冰涼,他雖不知原由,卻覺得楊文朗很可能是替他而死。文朗的父母在面對他時看不出半點埋怨,他們為何甘願兒子替他死。葉景羿想不明白。
回府途中,葉景羿遇上了甯王的馬車,想起楊大人說甯王今日去了定國公府。他心裡記挂楊文朗,甯王的事在他心頭一閃而過。
葉景羿回到國公府,先回房更衣。小厮雲松支支吾吾,一副有話想說卻不敢的樣子。
“有事就說。”葉景羿道。
“公子,今日甯王殿下來了。”雲松道。
“我知道了。”葉景羿沒當回事,轉身欲去書房。
雲松追着葉景羿又道:“甯王殿下單獨召見了表姑娘。”
葉景羿腳步一頓,回身道:“你說什麼?”
“甯王殿下今日賽龍舟赢了韓二公子,在别院單獨召見了表姑娘,說要欣賞表姑娘的字畫,表姑娘還給殿下贈了畫。”雲松一口氣說道。
葉景羿在原地愣了足有兩三息的功夫,調轉腳步,離了院。出了院門,葉景羿腳步又停下,又返回院中。
雲松見他去而複返,上前問道:“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什麼叫甯王殿下赢了韓二公子?”葉景羿道。
雲松道:“三公子還不知道嗎?老夫人原本要想表姑娘許配給韓二公子的。”
葉景羿想起昨日韓世欽那副模樣,原來也不是無緣無故。葉景羿忽地感覺頭疼得緊,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他又想起玉婉的話來——我今要過河,你隻是渡我過河之人。
他要把她渡到何處去?去韓家,還是去甯王府?葉景羿頭更疼了,在船上時,心裡時候的郁躁也再次襲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嚴重。
雲松見三公子臉色有點難看,小心道:“公子?您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