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步步逼近,包廂内的溫度漸漸降至冰點。
四人條件反射般擋在檀奉靈身前,卻在下一秒被她的手勢制止。
檀奉靈不确定盛圻尊聽到了多少,但現下情況不容樂觀。
她刻意冷下臉:“都出去。”眼眸直視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讓他們離開,我們單獨談談。”
盛圻尊置若罔聞地走向單人沙發,修長的雙腿優雅交疊,散漫地揮了揮手。
陸衡側身讓出半個身位:“各位,請吧。”
四人齊刷刷望向檀奉靈,眼中滿是憂慮,直到她微不可察地颔首,才不情不願地退出包廂。
房門被陸衡輕輕帶上,偌大的空間裡隻剩下這對貌合神離的夫妻。
耀眼的燈光在男人身上流轉,勾勒出他挺拔完美的身形。銀灰色三件套西裝一絲不苟,舉止言談矜貴而克制,他薄唇微揚,俨然一副斯文内斂的君子做派。
然而那雙看似平靜的眼眸深處,卻湧動着難解的睥睨與疏離。
那是站在權力巅峰太久的人才會有的眼神,仿佛世間萬物不過是他手中的把玩之物。世人趨之若鹜的财富與權勢,于他而言不過是食之無味的點心。
畢竟食物鍊頂端的掠食者,不會在意獵物之間的争鬥,更無法共情拼盡所有求生的人。
婚後那個細緻體貼的丈夫形象一朝崩塌,檀奉靈難免有些恍惚。
“你跟蹤我?”
盛圻尊微微偏頭,面上掠過一抹荒謬,像是在思考:這個滿懷秘密接近他、成為他枕邊人的女人,怎麼還能如此理直氣壯地質問自己?
檀奉靈在他對面落座,“想問什麼就問,但我不保證會回答。”
“呵。”
盛圻尊以手支頤,仿佛在觀賞什麼新奇玩意兒:“你接近我,是因為那些追殺你的人?”
“不是。”
“不是為了尋求庇護?不是為了利用我?”他每問一句,聲音就冷一分。
“……”
“不肯說?”
盛圻尊執起酒瓶,琥珀色的液體蓄滿酒杯。他将其中一杯推到檀奉靈面前,嗓音帶着危險的溫柔:“你前男友點的酒,别浪費了。”
她想解釋周嘉明并非前男友,可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下。
一旦開口,以盛圻尊的手段,必然會順藤摸瓜查出破曉的全部計劃。那些用鮮血鋪就的道路,那些為之犧牲的同伴,都壓在她的肩頭。
她不能賭,也不敢賭。
于是她依舊沉默。
盛圻尊氣定神閑地抿了一口酒,喉結滾動間将她的猶豫盡收眼底。
“還是不肯說?”
酒杯被重重擱在桌面,他低笑一聲,“那換個問題。那些人到底為什麼對你下死手?”
“我說過,是柴德羅爾斯家族的報複。”檀奉靈維持着平穩的語調,看起來絲毫不心虛。
“……”
盛圻尊驟然抄起酒杯狠狠砸向地面,水晶杯在檀奉靈腳邊炸裂,飛濺的碎片映着寒光。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陸衡緊張地叩門:“圻哥,有話好好說,别吓着嫂子。”
好好說?他給過她多少次機會?克制着不逼不迫,她珍惜了嗎?!
他單手撐住額角,骨節分明的手指死死抵着太陽穴,試圖壓下眼底掀起的驚濤駭浪,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究竟是誰,能讓他的妻子這樣維護?甚至不惜對他這個丈夫三緘其口?或許連這場婚姻,都是她接近那個人的籌碼。
這個念頭猶如毒蟲般啃噬着他的理智。男人倏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将檀奉靈完全籠罩在陰影裡。
原本對破曉這種理想主義者的過家家毫無興趣,但現在,他恨不得把那些人一個個拖到審訊室,當着她的面敲碎每一根骨頭,聽聽他們的慘叫能否換來她的一句實話。
盛圻尊雙手撐在沙發扶手上,将她禁锢在方寸之間,“既然你選擇隐瞞,那就讓我看看,你能(為他)做到什麼地步。”
檀奉靈猛地推開他,月光石耳墜随着急促的呼吸晃動,“盛圻尊,你是不是覺得全世界都該圍着你轉?”
她後退兩步,胸口劇烈起伏:“既然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那離婚好了!”
“離婚?”盛圻尊眸色驟沉,一把扣住她纖細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吃痛,“檀奉靈,婚姻對你來說就這麼兒戲?”
檀奉靈用力掙紮,卻被他拽得更緊:“你現在的狀态根本沒法溝通,我們需要分開冷靜。”
“分開?讓你去找那個周嘉明?”
檀奉靈瞳孔微縮,随即譏諷地勾起嘴角:“原來在你眼裡,我就是這樣的人。”
感受到他力道微松,她立即抽回手腕,轉身朝門口走去:“既然你這麼想,那随你便。”
盛圻尊口吻冷冽:“你以為你能去哪?别忘了,檀家上下幾百口還等着你。”
“盛圻尊!”檀奉靈回身就是一記清脆的耳光。
盛圻尊偏着頭,舌尖抵了抵發麻的頰側,徹底沉下了臉。
“我隻是需要時間冷靜,你就要拿檀家來威脅我?”
她眸中的溫度驟降,最後一絲猶豫也随之消散:“好啊,那就魚死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