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高蓋主?這四個字太重,風栖野一下站起身,“我風家隻是做自己該做的,輔佐賢明,保衛國家,從未有過其他心思。”
“别人可不管你們有沒有這個心思,隻要懷疑了,你們就是有。”姜昭冷淡說道。
“你們越是公義,别人就越是将你們視作心中大患!”
“你到底要說什麼?”風栖野最是受不了這樣拐彎抹角的說話。
“我懷疑是陛下默許,甚至幫着姜統殺了表哥。”
姜昭臉色平靜,“或許他本就想對風家下手,隻是被娘親發現,不知做了什麼,讓他放棄了。”
不然天子腳下,一個世家公子,怎會如此輕易殒命?結案還如此草率。
“留你在京都,也隻是怕你回去嫁人生子,給鎮南王又生個繼承人罷了。”
風栖野擰眉,嫁人生子?她這一生的志向隻有保家衛國,匡扶正義,皇帝的擔心純屬多餘。
“若真如你所說,那大哥的仇該怎麼辦?”
姜昭擡眼,“我們能幫表哥報仇的,隻是更困難些。”
…
第二日,姜昭下了朝,往刑部去,但走了一半,還是決定去宮中一趟。
到了乾清宮,通報之後,陛下才讓她進去。
進去後,卻發現謝婉兮也在。
她在一旁替皇帝磨墨,見到她來,微微行了一禮。
姜昭告禮後,皇帝沒有讓謝婉兮回避的意思,直言問道:“你來是有何事?”
姜昭看了眼謝婉兮,她垂着頭,沒有理會。
“父皇,昨日之事,是兒臣魯莽了,輕信奸人一面之詞,冤枉了二皇兄。”
昨夜她與風栖野說後,越來越清楚的意識到,皇帝早想對風家下手,隻是一直沒找到機會。
既然姜統主動鏟除風家勢力,他就直接順水推舟,除去風家唯一的繼承人。
而且當初風家還不顧陛下口谕,硬留她在交州六年,惹得陛下不快,加上她是太子,有風家支持,又有些才華,鋒芒太露,惹了陛下忌憚。
朝堂之上,最講究平衡,當一方勢頭太甚,就需有另一方出來制衡。
她想到十六歲那年,聽聞風青陽的死訊,趕緊前去刑部查看,卻見姜統大搖大擺地從裡面走出。
後來查案,皇帝也是交由姜統去做。
如今姜昭明白皇帝有意袒護姜統,甚至對自己有些敵意後,對他唯一一點幻想也已破滅,不如早些認錯,以退為進,減少皇帝對她的猜忌和不滿。
皇帝面容柔和下來,“知錯就好,之後可莫要在輕信他人。”
“謹遵父皇教誨。”
“隻是,此事之後,官員似乎對你有些微辭,”說着,皇帝拿出奏折,念道:“‘太子殿下剛愎自用,不能明辨是非,隻聽奸人一面之詞。’”
“這隻是其中一份,還有很多官員提出,你這個太子,不是很稱職。”
皇帝聲音平靜,卻讓姜昭一驚,立即跪了下去,“父皇,兒臣此事确實魯莽,之後不會再犯。”
皇帝輕笑,很滿意姜昭這失了分寸的樣子,“昭兒,你知道朕在這個位置上,要考慮的東西太多,雖然你認錯态度很好,朕很滿意,也不忍心罰你。但朝野上下,悠悠衆口,朕得讓他們服呀。”
姜昭抿唇,“兒臣願意受罰。”
“那好,選官一事,就由你七皇兄接替你,如何?”
七皇子姜複,是王家德妃之子,二十年前,受淩安王牽連,德妃賜死,年僅九歲的七皇子被打入冷宮,直到及冠後,才被放出宮,有了自己的府邸。
皇帝笑着問,像一個慈愛的父親,姜昭卻心中泛冷,渾身血液都涼了下來。
選官一事,由她提出跟進,已步入正軌,如今皇帝卻借機将她踢出。
姜昭心中苦澀,原來是當了父皇的刀,讓她出謀劃策,得罪朝臣,達成目的之後,就可扔到一邊了。
“兒臣遵旨。”
皇帝偏袒二皇子,寵愛十三皇兄,對其他皇子也是敦敦教導,唯有對她,隻有防備。
明明她也是他的孩子,何至如此?
“好了,你先退下吧。”
“是。”姜昭回完,躬身後退,規矩地推門出去。
謝婉兮看着她的身影,眼神微暗,剛才她就站在皇帝身邊,看得清楚,皇帝雖然面上帶笑,眼裡卻全是冰冷。
皇帝忌憚姜昭。
此次怕也隻是借題發揮,想要敲打他,明明隻是少數官員指責太子,他卻特地提出,不是官員對姜昭有意見,是他對姜昭有意見。
如今借機将姜昭踢出選官一事,讓毫無勢力的七皇子接替他,既打壓了世家貴族,又避免太子發展自己的勢力,真是一箭雙雕。
姜昭原先說得不錯,她們在有些方面,确實是同樣的人,不被家人信任,都被家人忌憚。
“陛下,喝杯茶潤潤嗓子。”謝婉兮将茶遞到皇帝手邊。
“嗯,”皇帝應了一聲,看向謝婉兮,眼神也沒那麼冰冷了,“還是婉兮貼心。”
“多謝陛下誇獎。”謝婉兮一如既往的溫婉知禮。
“朕還要處理政務,你先回去歇着吧。”
“是。”
謝婉兮行禮之後,緩步走了出去,走出一段路,卻見姜昭站在一旁的亭子裡,似乎在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