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沉下眼,祁任與她并稱“雙嬌”,不過“嬌”是指她,諷刺她長相陰柔似女子。
這個世界,對女子多般限制,不許其學武、從政,甚至經商也要限制,最後又嘲諷她們隻知待在後宅,沒有任何作為。
當一男子被言像女子,那就是對其最大的羞辱。
不過姜昭本就是女子,對此并不在意。
而稱祁任,所言的是“驕”,暗諷他驕奢淫逸,荒唐無用。
姜昭與他沒有接觸,最初聽到他的傳言時,也是這樣以為的,後來在風月樓見他借着調戲之名,為一女子脫身之時,她才意識到,祁任的驕奢怕不過隻是他的保護色。
而能如此隐忍的他,必然不簡單。
“你們是如何殺風世子的?與孤講清楚。”
劇痛傳來,姜統渾身一抖,但緊咬牙關,“我……我說了還能有命在?”
姜昭輕笑,“現在你可不是曾經的二皇子了,說與不說,沒有區别。”
姜統敗下陣來,終于認命。
“那日,我與風青陽又發生口角,我十分氣憤,本就對他不滿,祁任突然和我說,何不如殺了他,還能讓……你失去後家支持,再也無法與我争。”
姜昭沉眸,沒想到表哥之死是祁任一手促成。
“風世子為人謹慎,武藝高強,你們是如何将他誘騙出城,圍攻緻死的?”
表哥并非莽夫,在京城中尤其謹慎,但那日他竟獨自出城,遭人圍攻而死。姜昭想知道,那日表哥是為何非出城不可。
姜統嘴唇翕動,但又想,反正不是他做的,姜昭還能把賬算到他頭上不成?
“是皇後。”
“什麼意思?”姜昭面色一冷,垂頭看他。
“皇後之死本就有疑,我們買通了宮裡的灑掃太監,讓他們在上值之時說:‘皇後之死的真相已随她下葬時徹底埋葬’正好讓風青陽聽到。”
“宮中人多眼雜,有些真相往往就是這樣不經意的一句話說出,皇後對風家如此重要,有這麼一句話,就足夠讓風青陽去查了。”
“啊!”
姜昭一腳踩到他的背上,他急道:“這些都是祁任的謀劃,與我沒有半點關系!”
她的感覺沒錯,這個祁任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那你們找了何人?”
一些小喽啰殺不了風青陽。
“我們知道府中暗衛不可能殺得了風世子,就找了幾個江湖中人協助。”
“都是些誰?”
姜統說了幾個人的名号,其中有兩個卻說不上來,隻道他們兩個無門無派,亦無名号,就像是流民,但武藝高強,姜統就沒有深究,讓他們參與了行動。
姜昭沉眸,突然冒出兩個武藝高強的人,他們是皇帝的人,還是其他人安插進來的?
在姜統身上狠狠攆了兩下,姜昭收回腳,不管姜統的嚎叫,随手将手中的饅頭扔在地上,正好在姜統眼前。
“孤并非不講信用之人,既然答應會給你,這饅頭就是你的。”
說完跨步離開,第一腳正好踩在剛扔下去的饅頭上。
白胖的饅頭一下就被踩扁,低到泥裡,白滑的表面也沾上了黑土。
出了牢房,已過了下值的時間,姜昭沒有多做停留,直接回了府。
今日她沒有心情再去處理公務,回到自己的住處,拿了條毯子,往搖椅上一躺,看起了書。
這本書是母親死後,民間不知何人寫的,就名《風皇後傳》。
姜昭按平起了毛邊的書頁,閑閑看了起來。
這書她已經看過很多遍了,内容她都清楚,主要是寫母親領兵禦敵、帶民開荒以及入宮為後的故事。
但民間故事畢竟是民間故事,有些誇大的藝術成分。
姜昭看着文中的“風皇後”,想到昨日和祁錦說的話,不由輕輕皺眉。
母親的全名是什麼?
她隻知祖父叫她雲兒,舅母、舅舅叫她妹妹……
她是鎮南王家的女兒,現在鎮南王的妹妹,嫁入宮中後就成了“風皇後”。
風家家譜沒人給她看過,皇宮之中也無人記着母親的全名,一個曾經那樣卓絕的人,如今竟連她女兒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冬日裡風小,外有白雪壓着,聽不到院中鳳尾竹葉“莎莎”的聲音,她心情不如以前一樣放松。
姜昭淺歎了口氣,放下書,琥珀色的眼眸透過窗子看出去,雪附在假山樹木身上,雖别有一番風味,但她此刻心緒不甯,終是難以欣賞。
走到窗邊,天空又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姜昭伸出手,雪落在她的手上,有些涼。
她收了手,心中麻木。
這雪似乎比她的薄情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