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啟四十五年三月初一,本月十七是貴妃娘娘生辰,因她喜歡花,宮中自一月前就開始籌備,打算在開滿百花的宴廳裡為其慶生。
隻是還沒等到那日,貴妃娘娘家突然傳來訃信,說是永安王去了,隻能讓她先回家奔喪。
皇帝特命太子姜昭陪同前往,以視對永安王之重視。
姜昭坐于船内房間,這是她第二次去靈州,隻是與前一次不同,她此次去,不過是才查出先貴妃真實死因,永安王就去了,讓她這個太子前去,也算安撫永安王一家。
房門處傳來一陣敲門聲,随後是小厮的聲音:“太子殿下,該用晚膳了。”
姜昭應了一聲,小厮聽命把吃食擡進來就出去了。
照例用銀針一一試過,沒有問題才開始用膳。
吃過飯後,沒什麼公務,姜昭就坐去書桌前看書。
諸子良言,經世謀略,尤其這本《經世經》,她自小就看,每一句都牢記于心,但她還是時常回來翻看,每一次都能有不同的看法和收獲。
這一看就入迷了,等在擡頭,蠟燭已經燃燒過半,應已過了兩個時辰了。
姜昭合上書,起身将桌上的蠟燭吹滅,也差不多到了就寝時間。
等将屋内燈籠都熄了,姜昭躺在床上醞釀睡意,昏沉之際,屋外突然傳來一道細微的腳步聲。
姜昭下意識伸手握住枕頭底下的刀,細細聽着屋外的動靜。
似乎怕吵到人,那腳步聲很輕很緩,聲音雖弱卻沒什麼節奏,并非是習武之人。
姜昭松了口氣,緩緩放開緊握的刀,但一雙琥珀色的眼眸還是盯着門口。
那麼晚了,是何人在走動?
反正睡意被打攪,姜昭一時也睡不着,就起身穿衣,跟着腳步聲過去。
已經到了入睡時間,船艙的燭火也滅了些,走廊有些灰暗。
慢慢走出船艙,江流滾滾之聲湧來,還帶來一陣微涼的夜風。
想着不會出來太久,姜昭穿的不多,涼風吹來,手臂上起了一層毛栗。
船頭挂着一個大燈籠,在夜色中雖有些黯淡,但足以讓人看清那裡站着的人。
姜昭抱着手臂,遙遙看着船頭的人。
那人披着淺粉色的披風,黑色長發被一根簡單的木簪松松挽起,此時站在昏黃的燈籠下,不知在看什麼。
似乎滾滾江流、幽暗燈光還有落寞美人天然就能引起人美好的幻想,姜昭覺得,眼前這幅景象似乎比自己以往見過的景色都要美。
她不由被吸引到,站在原地看了許久,直到美人回頭,有些錯愕,“太子殿下,你怎會在此?”
姜昭回神,掩飾地輕咳一聲,有些懊惱,怎麼會覺得謝婉兮這種兩面三刀的家夥好看?
定是那燈籠的原因,任何人站在那籠光裡,都會很好看。
“睡不着,出來看看。”
謝婉兮點點頭。
她沒說話,氣氛一時有些沉默。
姜昭似乎緩過來了,負手朝她走來,邊道:“貴妃娘娘你呢?為何在此?”
謝婉兮看他走到自己身邊,微垂下頭,又露出那副柔弱的樣子,“婉兮也是難以入眠,出來看看。”
“是因你父親一事嗎?”
謝婉兮微頓,随後笑了下,“算是吧。”
“抱歉,但逝者已矣,還請貴妃娘娘節哀順變。”
“嗯。”答完她又繼續看向前方。
一片黑暗,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
姜昭沉默。
“貴妃娘娘似乎很喜歡江景?”出發這幾日,姜昭時常看到她出來外面,遠眺江面。
“嗯。”謝婉兮以音節作答,但耳邊是江流滾滾湧過的聲音,眼前雖然黑暗,但她知道白日裡的江面是怎樣的美景,江的兩岸又是怎樣的人間煙火。
“其實我喜歡很多,江河湖海,森林高山還有草原荒漠,我都想看看是怎樣的美好。”
姜昭看着她,有些疑惑,“那為何不去看呢?”
謝婉兮輕擡眼眸,看着她,似乎無語,“女子那可抛頭露面,四處奔走?”
姜昭愣住,對啊,這時代對女子限制良多,就是随意出門都不可,若是嫁人為妻,更是像那獄中囚徒,連自由外出的權利都沒了。
她雖也是女子,但一直是以男子的身份行走于世,對限制女子的諸多規矩也隻是看到,從未有過親身體驗。
盯着謝婉兮憂愁的樣子,姜昭心中湧起一股難言的情緒,可又想到母親,立即冷了眉眼,轉頭去看燈籠照不到的黑暗。
謝婉兮盯着江面,沒有發現姜昭的異常,夜風徐徐吹來,将她垂落在臉頰兩邊發絲吹起,她才記起,剛才是怕受涼,想要回去了,可姜昭突然過來,打斷了她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