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大雪紛飛,寒意透骨。穆安将自己整個身子都浸在熱水中,任憑溫泉池中霧氣缭繞,将四下景緻染上一層朦胧的白霧。
水汽氤氲,耳畔隻有雪落檐角的細碎聲響。
朝堂風雲方定,戰事又将起,她方才去為周文合送行,一約既定,可她總有些不安。
她不是男兒,所以在晟國被滅後偷得一條性命。
苟活這麼些年,這些上位者從不把她放在眼裡,所以她才能一點一點往上爬。
如今她費勁心力,身居高位,卻仍隻能以一個男子的身份小心翼翼地活着,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
穆安看着被泡得發皺的十指,也不知自己還能不能抓住眼前這個機會。
忽然,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随後便是景玉帶着笑意的聲音:“我可以進來嗎?”
穆安睜開眼,看着那熟悉的人影緩步走近,帶進一陣寒氣。
“這麼冷,便不要亂跑了。”
或許是因為深冬,景玉的臉色又比前些日子蒼白了幾分,穆安記得去年此時他也病得纏綿,自己還找了好些藥給他補身子。
穆安朝景玉伸出手,她的雙頰被水汽蒸得發紅,徒增幾分羞怯。
景玉走近幾步,蹲下身,一把将那手握住,掌心交疊,掌心相貼。
穆安借着兩人間極近的距離,動作緩慢地為他解下披風,然後是外袍、中衣,一層層卸下。
景玉由着她動作,漸漸渾身上下隻剩一件裡衣。
穆安怔了怔,眼中浮出一層薄霧般的水光,她退開了幾步,背着身往水池中央去了。
景玉也不言語,隻解下内衣,緩步入水。
穆安聽得人入水的聲音,心跳止不住地開始加快。溫熱的水面漾起一圈圈漣漪,未及平複,後背便貼上了一片滾燙的胸膛。
她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心跳倏地亂了節奏,可很快又像一隻警覺的獸兒,在熟悉的氣息中卸下防備。
得了她的默許,景玉索性整個人貼了上來,雙臂從後将她攬入懷中,掌心扣在她腰間。兩人肌膚相貼,鼻息相觸,熾熱的心跳聲交織成一片。
穆安的臉頰愈發燙,察覺到背後的胸腔中那顆心跳得幾乎要從骨縫裡躍出來,不禁輕笑出聲。
她得了趣,忽地從那略顯拘束的懷抱中掙脫,水珠自她肩上滑落,像碎玉輕響。
沒有多言,穆安擡起手,勾住景玉的脖子,主動吻了上去。
水面悄然蕩開,霧氣缭繞中,兩人的身影漸漸交疊,熱意在水中漫開。
眼見着二人情難自抑,景玉突然止住動作,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不、不可……”景玉雙眸低垂,此時他渾身都泛着粉色,雙頰尤甚。
“怎麼?”瞧着景玉的樣子,穆安笑意更甚,“景大人是不想?還是不會?還是有心無力?”
景玉偏過頭去,不敢看她,耳尖已染上可疑的紅。他嗓音低啞,似是鼓足了極大的勇氣,仍有些結巴,“你……你可願與我結為夫妻?”
穆安一愣,随即輕笑出聲,“這還用說?”
景玉卻不依不饒,像是非得聽她親口确認不可:“你隻答——肯不肯?”
她眼中波光流轉,凝視他片刻,終是點頭,“我願。”
景玉這才長舒一口氣,又有些手足無措,聲音低低的,卻鄭重其事:“那……那我們便該先告慰父母,再備下六禮,擇吉日,寫婚書,行合卺禮……”
“停停停。”穆安連忙打斷他,眼神裡藏着一絲哭笑不得。景玉明明是個狠絕果斷的人,偏偏在這種事上講起了最古闆的禮數。
她一下子也被逗得羞臊不已,撲過去在他唇上重重一吻,然後笑得幾乎停不下來。
景玉見她笑得直不起腰,臉也不由得紅了,嗫嚅着問:“怎、怎麼了?”
穆安搖了搖頭,終于勉強止住笑意,眼神帶着幾分打趣又有幾分認真:“既然說了,那以後三禮六聘,一樣都不能少。”
“這是自然。”景玉立刻正色應下,語氣一派鄭重。
穆安看着他那副一本正經的模樣,剛平複的笑意又止不住地湧上來。
“你到底笑什麼呀,我可是認真的!”景玉急了,耳根都燒得通紅。
屋内熱氣氤氲,窗外雪聲簌簌,落在屋檐和街道,将天地染為一遍雪白。
兩人蓋着被子同榻而眠,一直到了三更天,屋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大人、韓大人!”
“怎麼了?”穆安迷迷糊糊從床上爬起,卻見屋外天色正濃,知道怕是出什麼大事了,一時間睡意全消。
傳令的小厮卻是心急,幹脆推了門進得内屋。
穆安見人來了,趕緊掀起被子将景玉死死蓋住。
“究竟怎麼了?”穆安有些心急。
“長公主府來禀報,公主有急事,通知驸馬爺快快前去!”
穆安聞言心中一緊,宣珑此時有急事找她,怕是韓秋明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