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陽欽松直接倒在了床上,還是自己的床舒服,單純躺着困意都上來了。
他摸過手機,點開了楊森傳的聊天框。
「多少錢,算給我。」
發出去的消息在四十分鐘後才回複。
「到了?」
陽欽松撇撇嘴,發了個捶頭的表情包。
那邊不回複了。
陽欽松一想到那晚,心裡就不得勁,于是又開始打字。
「你生什麼氣?」
信息瞬間秒回。
「為什麼不想聊?」
哦豁。
現在就又不想聊了。
雖然可能也不知道楊森傳會和自己聊什麼,但他當時就是很抵觸。
為什麼呢?
是怕聊到面色蒼白的林暮,聊到臉色鐵青的穆青,還是聊到那個陰暗的自己?
算了。
天涼氣清,陰天的風極大。這幾天好像一直在下雨,陽欽松出行的時候每次都忘記帶傘。
時隔快一個多月再次看見林暮是不在他預料之内的,看起來好像刻意在等他一樣。
時間仿佛在此刻被凍住,陽欽松站在台階上都忘記擡腳,不遠處樓梯出口站着的人臉上正挂着一絲淺淺的笑意。
“林……老師……”
陽欽松聽見自己略有點顫意的聲音。
“要一起走走嗎?”林暮問。
陽欽松一秒都沒遲疑,幾大步跨下台階朝他跑過去。
林暮隻是帶着他沿着這片小區走,并沒有走很遠,兩人路上也并沒有說什麼話,林暮不開口,陽欽松幾次想張口都不知道如何說。
說對不起嗎?還是問他最近還好嗎?還是打探他們之後怎麼辦?
任何一個話題一句話他都開不了口。
他是那個罪魁禍首。
“我要走了。”
終于兩人走到那個便利店門口。
陽欽松正望着便利店的玻璃門出神,進進出出的人也沒什麼稀奇的,但他眼睛都沒挪,聽到林暮的聲音後才遲鈍地反應過來。
“啊?”
林暮輕輕笑出聲,又說了一遍:“我要走了。”
陽欽松瞬間意識到他話裡的意思,明明有别的問題可以問,但他還是問了那句:“那穆青呢?”
林暮垂下眼,睫毛輕顫,語氣平靜:“分開了。”
“分開了……?”陽欽松下意識重複他的話,看着林暮的神色,他心一緊:“對不起……照片的事是我……”
林暮擡眼看他:“不是你的錯。”
“沒有你,我們遲早也要走到今天這一步。”
“隻是我很自私,總想再瞞一瞞,躲一躲。可能,時間也到頭了,不過夠了,我在偷來的日子裡每天都很珍惜這段遲早要走到盡頭的緣分,雖然惋惜,但都盡力去過好了每一天。”
“分開就一定要離開嗎?”
“是啊……我媽鬧得很大,結果很難看,他前程大好,家庭美滿,我們沒結果的,我不能……”
不能什麼?林暮閉上嘴了。
陽欽松卻懂了,兜中手裡握着的東西瞬間緊了緊:“那他知道嗎?”
“什麼?”
“知道你要走嗎?”
林暮彎了彎唇,“我手機被我媽扔了,他被他爸關起來了。”
“不過他家裡人和我說了,等我走了就會把他放出來。”
關起來了?
垂在身側的手握了再握,陽欽松欲言又止。
林暮笑着笑着就不自覺流出了淚:“要是你哪天看見他了,替我向他道一聲祝福,祝他新婚快樂,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陽欽松的瞳孔猛地瞪大:“新婚?”
林暮擡手抹掉眼角的淚:“我離開,他結婚,這是雙方父母都勉強滿意的結果。”
“可……”
林暮突然從兜裡摸出來什麼東西在他眼前晃了晃。
“對戒?”陽欽松問。
林暮輕輕地笑,“對啊,本來特地定制了一對……”
陽欽松看着他沒出聲。
林暮把兩枚戒指握在手心裡,輕輕地歎了口氣:“其實,我還買了兩張機票。”
陽欽松瞬間擡眼。
“如果他趕得上的話……”
可是怎麼趕呢?
剩下不過三小時的時間……
“他不是被關在家裡了嗎?”陽欽松喉嚨發緊。
林暮把戒指裝回兜裡:“對啊,哄我自己開心的。”
“他……”
“好了,不說他了,”林暮說:“我今天就是特意來和你告别的。”
“當了你六年的鋼琴課老師,你是我帶過最省心的一個學生。”
“這份生日禮物提前送給你,希望你喜歡。”
陽欽松看着他遞過來的禮盒,驚喜地接過來:“林老師……”
“别太有負擔,”林暮笑了笑:“不貴重,我就不賣關子了,是亨樂琴譜。”
陽欽松捏緊禮盒的繩子重重點頭:“我一定好好練琴。”
林暮走了。
十點多的飛機。
陽欽松隻把他送上了車,車駛出自己的視野,那份仍舊未說出口的青澀的喜歡和那個很好的人都被那輛車載走,漸行漸遠,消失,并再也不見。
情緒竟然平靜,竟然意外地平靜。
心裡隻是微微發酸,更多的是自責,愧疚以及不甘。
替林暮不甘。
要是以前,他早就鼓掌并且陰暗地笑,終于分了啊,分了好!
可現在……
陽欽松垂下眼眸。
蟬鳴聲在這個夏日叫得格外響亮。
天陰,遠處一聲驚雷吓得樹上的蟲子都不叫了。
山雨欲來啊。
剛送走林暮,下一秒就碰上穆青,陽欽松想不通為什麼世上的有情人總是在錯過?
如果再快一步,是不是就能趕上林暮手裡的替穆青買的第二張機票。
四目對視,然後厭惡地錯開。
陽欽松喊住了即将快步離開的人:“林暮已經走了。”
穆青猛地回頭。
“你來遲了。”不知道為什麼,說出來這句話的時候陽欽松竟然帶着一股陰暗的得意。
“他見到的最後一個人,是我。”
拳頭捶在臉上很痛,但是陽欽松卻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