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欽松其實對新年沒有什麼實感,自從搬到他外婆那個房子裡住了,他們一家四口基本不一起過年。
每年過年當天,他也隻是像例行公事一樣在收到周楚楚喊他中午回去吃飯的消息後才回去一趟,但晚上就自己又打車回來住了。
這不叫過年,真正的過年應該是從晚飯算起,大家一起吃完團圓飯後圍爐夜話,然後守歲,等待春晚的最後一個節目,共唱一曲難忘今宵,聽着主持人開始倒計時,小區樓下小孩興奮驚呼,最後窗外的零點煙花準時綻放至遠天,新年就真的過來了。
這才叫過年。
而不是和他一樣,去周楚楚家吃午飯,吃完從他們家出來去附近半開門的商場逛一圈,最後什麼都不買直接回去。
晚上也不開電視,也不玩手機,也不彈琴,就在沙發上躺着,躺睡幾個小時,等到被煙花聲炸醒,他才起身走到窗邊,看着樓下玩摔炮和仙女棒的小孩們,最後給自己說一聲——陽欽松,新年快樂。
可惜,沒有哪個新年是快樂的。
所以陽欽松也從來不相信許願這個事,不相信生日許願,不相信新年許願,不相信寺廟許願,也不相信——那年拉薩篝火旁的許願。
縱使自己不相信,他還是對楊森傳說了一句:“祝你新的一年,所願皆所得。”
楊森傳伸手過去摟抱住他的腰,開口便是暗啞又沒睡醒的聲音:“這話說太早了,還沒跨年呢。”
陽欽松抓了抓他的頭發,笑道:“好話不嫌早。”
楊森傳“嗯”了一聲:“等會兒陪我去看看爸媽吧?”
陽欽松答應了一聲“好”,看着他又閉上了眼睛,他擡手在他臉上輕輕撫摸:“楊樹林,你長得真好看,和阿姨好像。”
“是嗎?”楊森傳閉着眼睛勾了勾唇角:“他們都說我的臉随了我媽。”
這話沒說錯,楊森傳生得一張好臉,骨相優越,眉骨突出,不笑的時候整個人看着特别冷峻,但因為随了他母親臉上那股恬淡的氣質後讓他整個人也顯得溫和了不少。
“所以你喜歡我隻是因為單純地看上了我的臉嗎?”楊森傳突然睜眼,和他四目相對。
錯愕片刻,陽欽松下意識反問:“不行嗎?”
“當然不行啊。”楊森傳抓住他那隻亂摸的手:“看臉多膚淺啊?萬一有長得比我更好看的人出現了怎麼辦?”
陽欽松沒忍住笑出聲:“你還會擔心這個?”
楊森傳眉梢一挑:“昂。”
“不會有比你更好看的人了。”陽欽松說。
“騙人。”楊森傳說。
陽欽松挪着身體湊近他,在他唇角邊親了一口:“有我也不喜歡,我隻喜歡你。”
楊森傳哼了一聲:“那是。”
“那你呢?”陽欽松問,他突然想起來之前好像徐子瑤提過一嘴。
“我啊?”
“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陽欽松輕輕地眨眼。
“你猜啊。”楊森傳聲音輕,拖長了語調說。
“拉薩那個旅棧每天來往的人那麼多,你怎麼唯獨對我那麼關心啊?”陽欽松的眼睛亮亮的,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成月牙,看得莫名讓人想親一口。
事實上楊森傳也确實這麼做了。
上一次親還是在夏夜的那個屋頂,誰能想到,三年後兩人能躺在同一個冬天的被窩裡了。
親完後,他捧着陽欽松的臉隻吐出兩個字來:“感覺。”
喜歡一個人确實要看感覺,感覺到位了就來電了。
隻不過楊森傳來電的比較早,說他見色起意是對這段真摯感情的侮辱,說他一見鐘情吧,可又……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楊森傳的聲音低啞又沉穩,看人的目光認真又溫柔,“我喜歡你的時候甚至都沒看清你的臉。”
“就隻有一個背影,一個看着挺高又挺瘦削的背影,肩膀上還斜斜地背着一個包,怎麼說呢,整個人莫名有股勁勁懶懶的感覺。”
“我也說不清那是什麼感覺,反正呲啦一下點燃了我心裡的小火苗,我當時是收拾完房間在走廊上看見你的,火苗燃起來的時候真恨不得從樓上直接跳下來啊,聽着挺扯的是吧?”
楊森傳揚唇一笑繼續說道:“氣喘籲籲地從樓上跑下來,生怕沒房間你走了,還好趕上了,最後裝淡定,還裝不經意似地從你身後經過,手裡把房卡快翻出火星了才舍得遞給小葉。”
難怪當時第一眼隻能看到一隻把房卡翻轉得賊溜的手。
“對,我當時就是這麼裝,想在你面前引起注意混個眼熟。”
陽欽松一怔,看着面前人的那張誠懇真摯又帶有一絲得意笑的臉,他突然生出一股好想要一輩子都和面前這個人在一起的念頭。
人還是不能太貪心,那起碼就在一起久一點吧。
楊森傳的聲音沒停,陽欽松聽得新鮮。
“我這輩子最裝的事基本全都發生在和你相遇的拉薩了。”
“唱歌也是,不知道吧~我在釣你啊~”
“把你外賣拿上去……啧,也算是想和你搭話來着,沒想到好心辦壞事了……”
“關心你是怕你高反嚴重出個什麼事,身邊又沒個人陪着……”
“篝火晚會我在對面人群一眼就看到你了,費勁地從那邊跑過來就是想牽你的手……隻不過當時牽的是手腕,嘿嘿。”
“羊毛氈零錢袋是我自己半夜手搓的,金卡是專門去寺廟給你求的平安……”
“楊森傳。”陽欽松突然打斷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