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秋實院,四處掌燈。
孟晚歌剛一進院裡,便聽到溫玉君朗朗讀書的聲音,和着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别有一番風景。她側頭一看,正好看到他站在窗裡掌燈夜讀,屋裡和屋外的燈都落在他身上,讓小小少年也生出幾分少年君子的氣概。
也難怪溫澤喜歡,孟晚歌這番瞧着也頗有些喜歡。
“五姐姐。”小少年放下書,擡眼看過來。
溫玉君一直被二姨娘和溫澤保護得很好,日常除了讀書幾乎什麼也不做,别說是結交朋友,便是府上的姐姐們也沒多接觸。孟晚歌重生以來也就見過他幾次,沒說上什麼話,隻覺得他生得唇紅齒白像個瓷娃娃。這麼可愛的一張臉,卻總是喜歡背着手做一副成熟穩重的模樣,更是可愛。
二姨娘不在院裡,想來是在書房陪溫澤。另一個屋裡的溫宜香聞言走了出來,笑意盈盈地迎上來:“五妹妹怎麼來了?”
溫宜香模樣生得平平,可通身娴靜雅端的氣質讓她站在幾個姐妹中也不容易被忽視。
“今日出去買水粉時路過清月坊,想着上次小玉君說想吃桂花糕便買了些。”孟晚歌将秋月手中的糕點拿過來,遞給已經跑出來的溫玉君。
溫玉君眸色亮了亮,剛要伸手去接,卻被身旁的溫宜香先一步收下。
“阿姐……”他低聲喚了一聲,模樣看着有些可憐。
溫宜香卻不吃他這套,依舊笑着對孟晚歌道:“五妹妹有心了,隻是君哥兒前幾日剛鬧了那麼一出,現下不好吃這些。”
說着又将糕點盒遞還回來,孟晚歌倒是不意外,隻見溫玉君眼巴巴地盯着糕點盒被秋月收下,難得露出幾分小少年該有的惱意。令她突然想起上一世孟星羅也經常因為被告知不能吃什麼東西而露出這般神情,不由笑了出來,眉色都柔了幾分。
她沒忍住擡手摸了摸溫玉君的腦袋,輕聲哄道:“那過些日子,等小玉君好全了,五姐姐再帶你去吃好不好?”
溫玉君再裝得穩重,到底也是個小孩子,被孟晚歌這麼一哄,眼睛都亮了,連連說好。
溫宜香站在一側,沒說讓也沒說不讓,嘴角帶着幾分有禮的笑意,靜靜地打量了孟晚歌半晌,直到聽孟晚歌說自己要回去了才回過神來送了幾步。
暮色下,觀雲院外側的小路更是幽深,入春後時常能聽見一兩隻小鳥鳴啼。秋月拎着糕點盒子安靜地走在孟晚歌身後,踩在青石闆上的聲音窸窸窣窣,像是兩隻小貓踩在上面。
孟晚歌剛走到院門口,突然停了下來,她目視前方“咦”了一聲。秋月以為是院子裡怎麼了,忙上前去查看,隻見院中花草茂盛随風而動,并沒什麼異常。
“小姐,怎麼了?”
“你覺不覺得,溫玉君和溫宜香長得并不相似?”若說溫玉君和其他人不像倒沒什麼,溫宜香是他同母的姐姐,容貌竟也差這麼多。
秋月不知道她為何突然提起這事,細細回想了一番,才答道:“興許是三小姐像老爺多些,小少爺像二姨娘多些。四小姐和六小姐也不見得十分相似,小姐問這個做什麼?”
孟晚歌略略思索一番,覺得秋月說得沒什麼問題,她搖了搖頭也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便沒再多說什麼。
冬寒還沒散盡,春雨悄然襲來,一場連着一場,月裡連下了好幾場。
二月頭一天,終見烏雲散去,春光乍現。觀雲小院裡的花草舒展了枝葉,竟有幾支忍不住生了花骨朵,一片春意盎然。孟晚歌推開窗看到滿園春色,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
不免想着這般好天氣合該出去走走。
這個念頭剛從孟晚歌腦子裡一過,院外就傳來一陣腳步聲。等她擡眼望去,院門口出現了一個丫鬟。
是顧華章身邊的丫鬟,隻見那丫鬟難得規規矩矩地朝孟晚歌行了個禮,清聲道:“五小姐,将軍府的崔小姐和榮國公府的小世子來了。”
上次崔關月說會來找她玩,她那性子便不像是會說謊的人,想來是上個月總是下雨才一直沒來。孟晚歌對那丫鬟應了一聲;“你去說一聲,我馬上就過去。”
等丫鬟走後,孟晚歌才回身進屋又重新換了一身衣裳坐到妝奁前梳妝起來。
“小姐如今好似偏愛這黃色衣裙。”秋月一邊替她梳頭一邊打量起她新換上的這套明黃色團蝶百花長裙。
平日裡還好,随意什麼顔色都行。一到要見客出門時,她便總是會刻意挑一條黃色的衣裙,倒是更襯得她明豔如春花。
孟晚歌從盒子裡挑了一根纏枝花簪在發髻上比劃了一下,才笑問道:“不好看嗎?”
“小姐自然穿什麼都好看。”秋月說着看向鏡子裡的孟晚歌。
不過短短幾個月,孟晚歌眉宇間的病氣散了大半,原本病弱的小臉越發明豔起來。以前溫宜秋最愛的是水藍色,扶風弱柳的身姿穿水藍色的裙裝更是顯出幾分嬌柔不堪折;如今孟晚歌偏愛鵝黃色,更像是深春怒放枝頭的芙蓉花,美得幾乎讓人挪不開眼。
是好事。
秋月這般想着,也跟着笑起來。
主仆二人到正廳時,崔關月已将一杯茶喝得精光,況野滿臉嫌棄正要數落她兩句,扭頭便看到了徐步而來的孟晚歌。隻見她步步生蓮,明黃色的裙擺在腳邊盛開,宛若一朵行走的牡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