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時分,整個溫宅都匿在濃濃的夜色中,唯有西北角的觀雲小院還掌燈未眠。
一縷輕風不知道從哪個方向來,掠過院中的梧桐樹,枝葉亂顫作出簌簌地響聲。屋中一片靜谧,坐在軟塌上的青衣少女手執針線,一雙彎眉擰在一塊,正認真地做着女紅,隻見她針腳細密,在手絹的一角繡出了一個并不難看的“秋”字。
一旁的丫鬟跪坐在榻前,一手支在軟塌上,一手覆唇打了個哈欠。
“小姐,要不明日再做吧,别熬壞了眼睛。”秋月打完哈欠,擡頭看向孟晚歌手中的手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今日小姐的針線活做得有些生疏,繡出來的字雖說不上難看卻也跟好看沾不上邊。
她轉念一想,小姐連字都寫不好,繡不好也正常,便沒再多想。
孟晚歌較真地又将針戳下去,沒有擡眸看她一眼:“不行,還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用那條手絹,我得趕緊把這些弄好。”
隻是女紅對她來說,的确不是件易事。以前在溫家的時候,秦婉君總覺得她還小不用辛苦學,後來進了皇宮倒是有嬷嬷專程教她,卻也不是用心教,她不高興學也就學了個七七八八上不了台面。所幸如今隻是繡一個字,若是叫她像溫宜秋這般繡花團錦簇,便是熬壞幾雙眼睛她也是繡不出來。
十一條手絹,孟晚歌繡了一夜,直到翌日清晨才算是繡完了。
“小姐,我們現在要做什麼?”秋月将手絹都放到一塊,擡頭看向孟晚歌。
孟晚歌左手捏着右手手腕活動了幾下,又擡手揉了揉眼窩,才側頭看向一旁方幾上的青瓷花瓶。那瓶中還放着前兩日她叫秋月從院裡采的幾朵山茶花,此時已有衰敗之象卻依舊花香馥郁。
她眯了眯眼,粲然一笑:“去取個炭盆來。”
将炭盆中的碳火點燃,再取幾朵山茶花架在上方,缭缭花香飄出。孟晚歌讓秋月拿着手絹站在盆前,她則執一把羅扇輕輕将花香送到手絹上。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每一條手絹上都染上了一股淡而怡人的花香味。
孟晚歌細細嗅了一遍覺得十分自然,才滿意地讓秋月将東西都收起來。
二人忙活了一上午,吃過午飯後,孟晚歌便帶着秋月去了夏荷院。這個院子雖不比秋實院又寬闊又華麗,卻甚至精緻文雅,處處都透着一股雅緻,也難怪溫澤時不時也願意來三姨娘這裡走一趟。
“宜秋?”三姨娘見到孟晚歌來,微有些詫異。
在她印象中,這個小庶女雖長了一張比她小娘還要嬌豔的臉,卻在家裡沒什麼存在感,幾乎不和其他人走動,更别說主動來她這個院裡了。
孟晚歌微微點頭,道明來意:“年前四姐姐找我要了一條手絹,我差點給忘了,月前才想起來,便給四姐姐趕了一條出來。”
她的話剛說完,溫宜可便從另一屋中出來。
“還以為妹妹忘了。”她笑着迎過來,語氣中帶了幾分嗔怪。
孟晚歌側身從秋月手中取過裝好的一條手絹,展開給她看:“哪兒能真忘了呢,四姐姐看看,可還喜歡?”
手絹上繡了彩蝶戲花,不論是兩隻彩蝶還是花團都繡得惟妙惟肖,溫宜可看了一眼便亮了眼睛,她一邊取過手絹上下看,一邊由衷歎道:“妹妹繡的手絹,果真是最好的。”
片刻後她手指摸到了手絹的一角,再細細看去,那裡竟繡了一個小小的“可”字。這個字雖繡得不如上面的蝶花,卻有一種叫人喜歡的憨态。
溫宜可笑着問道:“這是什麼?”
孟晚歌似乎就等着她這句話,故作忸怩道:“是四姐姐的名字。”
言罷她又取出自己的一方手絹,找到角落的“秋”字遞到溫宜可面前。
“這是我繡手絹的一個習慣,若是四姐姐不喜歡,我再回去給四姐姐重繡一條。”
溫宜可收了手絹:“自然是喜歡的,五妹妹有心了。”
她這一舉動在孟晚歌的意料之中,畢竟這條手絹是精心挑選出來的,她見了定是沒有放手的可能。她拿着手絹又看了看,半晌又覺得有什麼不對,放到鼻尖嗅了嗅,眉眼間皆是驚色。
“這手絹怎麼有一股香味?”
孟晚歌沒說話,身後的秋月得意道:“我們小姐院子裡的山茶花開了,屋裡也放了些,花香濃郁,想來将這手絹也侵染了。”
溫宜可聞言點了點頭,對那一方手絹更是喜愛得不行,便要拉着孟晚歌去房裡坐坐。孟晚歌一夜未睡,自然是想早點回去補覺,随便找了個由頭拒絕她的邀請後便離開了夏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