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連廊外側種了一排叫不出名字的小樹,微風拂過,樹葉沙沙,斑駁晃蕩的樹影落在孟晚歌的腳下。
從來沒有哪一刻,她像眼前這般尴尬得恨不得原地挖個洞鑽進去了事。
等風停後,在她後方傳來一陣嘈雜,她才裝作沒聽到裴寂的那句話,匆匆朝裴寂福身:“今日謝過裴大人,母親還在等我,我便先告辭了。”
沒等裴寂說話,她連忙轉身帶着秋月離開,步子輕而快,生怕裴寂會叫住她。
裴寂依舊站在原地,看着少女逃跑一般地離開,廊外幾縷金燦燦的日光落在她紛飛的裙擺上,給她的背影添了幾分俏皮。他忍不住輕笑一聲,一雙清冷的眸子裡迸出春日消雪的暖意。
趕來的聞風見狀心情也跟着好起來,他行禮輕聲道:“主子,拿到了。”
裴寂聞言垂眸,目色陡然生寒。
聞風暗暗叫苦,有點想去把孟晚歌拉回來綁在裴寂身邊。
裴寂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隻撥了一顆手中的佛珠,冷聲道:“動手吧。”
“是。”
尚書府中發生了這麼大一件事,其餘人也都沒有了賞畫邀詩的興緻,見趙尚書一臉歉意地送走了伯爵府的人後,餘下的人也都識趣地一一道别。
溫澤和衆人一起圍上去對趙尚書客套了幾句,才帶着一衆家眷坐上馬車打道回府。
一路上各家皆在議論此事,有許多人未到那個小院去,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隻是聽說周世昌惹怒了裴寂,至于怎麼惹怒的一概不知。
溫澤這邊也是一頭霧水,顧華章一邊将今日在府中聽說的事說給他聽,還一邊不動聲色地往孟晚歌身上潑髒水。
自從上次溫宜玉被溫澤罰過後,她便對孟晚歌一直懷恨在心。曾經她從沒把這個小庶女放在眼裡,就算是和溫宜玉小打小鬧她也覺得一個小庶女翻不起什麼浪來。直到上次,溫澤竟然差點遷怒于她,令她不得不對孟晚歌提防起來。
孟晚歌對顧華章的作為毫不知情,她一個人坐在馬車裡還在想方才裴寂的話。
也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有沒有聽到她問崔關月他們的話,如果聽到了又會怎麼想她?
早知道就該在屋頂上直截了當地問他算了。
可是問他有沒有心上人做什麼?
孟晚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對裴寂的關注好似過于多了些。不過仔細想想,自從她入京後,每次出現點什麼問題,好像都能叫裴寂遇見,倒是真有點說不清的緣分。
她一路上胡思亂想,以至于馬車到地方了都不知道,還是秋月掀了簾子來提醒她,她才提起裙子下車。
走在最前面的溫澤已經在顧華章那裡将今日之事聽了個大概,盡管有顧華章在一旁寬慰,也隻覺得自己一張老臉都快丢完了。剛進門,他便黑着臉叫住了孟晚歌和溫宜玉,帶着幾人去了正廳。
一進正廳,他回身對孟晚歌喝到:“還不跪下。”
孟晚歌擡眸看了他身旁的顧華章一眼,心裡也明了他為什麼這麼生氣。
她沒有聽話跪下,而是反問道:“父親不問問我,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爹爹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要你在這兒多舌。”溫宜玉挑起眼角,滿臉得意,“敗壞家風的玩意兒。”
今日在尚書府,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孟晚歌并沒有給她難堪。此刻她倒是先跳出來了,孟晚歌笑着走上前去,當着溫澤的面便給了她一巴掌。
又脆又響。
廳中的幾個人都沒反應過來,溫宜玉更是不敢置信地捂着臉瞪眼看她,瘋了一般尖叫:“你個小賤人竟敢打我!”
她往後退了一步,輕蔑地笑了一聲。
“父親當真知道發生了什麼嗎?”她回頭看向一臉怒色的溫澤,緩聲道,“那父親知道我那方手絹是怎麼到周大少爺手中的嗎?”
溫澤自然不會知道得這麼詳細,依顧華章的說辭,左右想來定是孟晚歌和周世昌暗度陳倉才惹出來的錯事。
但他也是個混迹官場多年的老人,聽到孟晚歌這樣問,也猜出了此事另有隐情。
這背後的隐情隻有溫宜玉是最知道的,她眼神飄忽,嘴硬道:“還不是你不知廉恥,去攀扯周大少爺。”
“我去攀扯周大少爺?”孟晚歌逼到她身前,笑着問她,“我一個小小庶女如何有機會去結識周大少爺?”
“倒是大姐姐你,聽說近些日子出去得頻繁。”
“我那是與京中貴女們結交!”
“結交?”孟晚歌從鼻子裡冷哼一聲,“她趙月欣高門顯貴,用得着上趕着讓你去結交?”
此時顧華章也大概猜出了那手絹是如何到的周世昌手中,微微蹙起眉頭,卻見孟晚歌轉過身來,對她盈盈一拜:“母親,您平日裡說,姐妹該和睦,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是嗎?”
這句話讓顧華章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隻餘光掃了一眼身旁的溫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