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身形一晃,像是終于撐不下去一般傾倒在聞風身上,聞風慌忙扶住他,回頭朝孟晚歌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便扶着他又往回走。
孟晚歌不知道身後的情況,一路沒回頭地回了房間。一直等在屋裡的秋月見她安然無恙地回來才松了口氣,連忙迎上去替她倒了杯茶。
“小姐,您怎麼了?”孟晚歌坐在桌邊一直沒回過神,秋月不免有些擔心。
孟晚歌腦子裡還在想裴寂方才的話,被秋月喚了好幾聲才回過神來,她低頭看着手中的發帶歎了口氣,搖搖頭道:“沒事,有人來找過我嗎?”
秋月這才想起來自己要說的事,她點頭:“方才夫人身邊的劉嬷嬷來了,說讓您明日一早陪夫人去禮佛。”
孟晚歌揉了揉腦袋:“知道了。”
秋月見她一臉疲倦便轉身去打熱水來給她洗漱伺候她睡下,寺廟簡陋不比溫家,她隻簡單洗了臉腳上床。
“秋月。”她剛躺到床上,側身叫住了要出門的秋月。
秋月端着洗腳水側頭看她,又聽她問道:“我……你之前在蘇州,見過裴寂嗎?”
“裴大人?他去過蘇州嗎?”秋月一頭霧水。
孟晚歌突然覺得自己心底的那抹不甘心有點可笑,她轉正身子,拉了拉被子,直直盯着屋頂。
算了,裴寂都說出那樣的話了,還能有什麼别的可能。溫宜秋本就長得好看,又生性良善,能被裴寂喜歡也不是什麼奇事。
她這般想着,有些認命地閉上眼。
“小姐?”秋月有些奇怪。
“沒事,我就随口問問,你快去倒了回來睡覺吧,明日還要早起。”
山間的夜格外清冷,孟晚歌蓋着被子也覺得有些涼,她翻來覆去也無法入睡,最後竟無端生出些惱意來。她不免想到若是裴寂早早表明自己的心意,溫宜秋何必淪落至此,既不會身子如此嬌弱,更不會被嫡姐欺辱緻死。
溫宜秋不死,她也不會占了溫宜秋的身子,不會得到老天饋贈,更不會成為一個搶奪别人身體的小偷。
這般一想,裴寂也不能算是個好人了。
孟晚歌暗暗罵了裴寂兩句,又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無理取鬧了,連忙将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扔開,開始想柳承業的事。
明日禮佛不止她和顧華章兩個人,他們定不會在禮佛時做什麼,想來應該是禮佛之後才會行動,她得萬事小心才行。
廟裡的鐘聲一如既往地在東南角響起,孟晚歌和秋月早早便起來梳洗後,和隔壁屋的溫宜可兩姐妹一起前往顧華章的廂房外候着,等到劉嬷嬷出來傳話才齊齊走進去請安。
今日一起禮佛的還有王夫人和昨日沒露面的溫宜玉,溫宜玉上山還沒多久便已經清減不少,隻是面色紅潤倒也看不出在普渡寺中吃了苦頭。隻是看到孟晚歌進來時,眼中還是添了幾分怒氣。
孟晚歌隻當看不見,在最末端的蒲團跪下來,一臉虔誠地跟着最前方的方丈誦經。
她自然不會給溫澤祈福,她祈求的是秦婉君康健,秋月無憂,溫宜秋來世平安喜樂。廟中誦經聲此起彼伏,人人都念着同樣的經文,卻隻有她最虔誠。
結束後便是去齋堂用齋飯,大家分席而坐,齋堂中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音,一直到結束溫宜玉才挽住了顧華章的手軟言撒嬌要她留下多陪自己兩日。
“你爹爹病剛好,家中事務繁忙,不能多留。”顧華章微歎一口氣。
溫宜玉聞言兩眼一紅,眼見便委屈要掉淚了,一旁的王夫人連忙幫說道:“多一日又無妨,玉兒在這裡吃不好睡不好,就昨日你來了才多吃了兩口,今日也不早了,不如明日再下山?”
顧華章有些為難地看了孟晚歌三姐妹一眼,孟晚歌身旁的溫宜可會意,輕聲勸解:“大姐姐真是瘦了許多,母親便多留一日陪陪她吧。”
幾個來回後,顧華章才同意留下來再住一晚。隻有孟晚歌注意到了她眼底的一絲精光,怕是她早就準備在這裡多住一晚了。
隻是令孟晚歌沒想到的是,用完齋飯後,顧華章要和溫宜玉一同回房說體己話,便讓她們都散了自行回房。
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讓孟晚歌做。
看着顧華章和溫宜玉的身影消失在弧形拱門後,孟晚歌沒忍住微微擰起眉頭,一時有些摸不清顧華章到底要幹什麼。
孟晚歌一路上想了許久,覺得這件事顧華章要做的應該就是把她留在寺中,而剩下的事都交給柳承業。至于是什麼事,她不一定需要知道,隻要今晚把柳承業引入梅花樹林中,等到明日一早她定能平安下山。
那要如何将他引入林中呢?
孟晚歌坐在桌邊,看着與劉嬷嬷身形相似的秋月眯了眯眼。
“秋月你過來。”她朝秋月招了招手,秋月聽話地放下手中的活朝她走過去,隻見她又往下招了招手示意秋月彎腰。
此時餘晖從窗外灑進來,正好落在屋中主仆二人的身上。秋月彎身将耳朵送到孟晚歌唇邊,聽着她的低語,在餘晖下那雙琥珀色的瞳孔越睜越大。
“聽明白了嗎?”
“奴婢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