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把這瘋婦拖下去!”
溫澤癱坐在地上,雙手在空中胡亂地揮舞了兩下。他臉上兩行清淚,自從林歡月那事之後他便像是平白老了好幾歲,此時滿臉頹敗,看着更是暮色蒼蒼。
顧華章見他這副模樣心中既凄涼又暢快,被進來的小厮往外拖也沒掙紮,隻在看向孟晚歌時才又露出猙獰的神色。
她掙開小厮的手,沖到孟晚歌面前,厲聲诘問她:“我待你還不夠好嗎?若不是我,你早不知道死在了哪兒,你為什麼事事都要跟玉兒搶!”
孟晚歌擡起頭,看着她滿臉的淚,一時隻覺得她也是個可憐人。
可憐人自有可恨之處。
“我從未跟她搶過。”孟晚歌神色淡然,眸底乍起點點狠意,她扶着秋月也從地上站起來,“是她一心想置我于死地,當日她差點讓我摔死,這事你不是也知道嗎?”
她重生回來後,溫宜玉的那些小動作她尚且可以當做沒看到,可溫宜秋是的的确确因溫宜玉而死。
這仇她不能不報。
“若不是你與她争執,她也不會推你。”顧華章毫無愧色,越說越氣,“早知今日,你那個下賤小娘死的時候,我就該讓你去陪她!”
“拖下去!拖下去!”
溫澤不想再從她嘴裡聽到任何污糟話,雙手捶地,大叫着讓下人将她拖出去。
柳承業下意識想去抓住她,一雙手卻被綁在身後,跟着跪走了幾步撲過去時又摔到了地上,一身的塵土看起來好不可憐,已全無之前一身的文人風骨。
顧華章被拖走後,祠堂内又靜了下來。
孟晚歌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依舊坐在地上的溫澤,他眼神空洞地看着門外顧華章消失的地方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過了很久,他才晃晃悠悠扶着供桌站起來,先是看了孟晚歌一眼。
“這些年委屈你了。”他有氣無力地歎了一口氣,這句話聽不出是真心還是随口一說。
孟晚歌并不在意,隻是若是溫宜秋能聽到這麼一句,想必是會欣慰。她規規矩矩跟溫澤行了禮,一句原諒的話也無法替溫宜秋說出口。
溫澤又轉頭看向依舊趴在地上,盡顯狼狽之色的柳承業。
“當年的事如今已經扯不清,我隻問你一句,你當年愛而不得的女子。”他沉沉吸了一口氣,閉上眼半晌才睜開,“是不是阿茹?”
柳承業綁在身後的手緊緊握拳,他擡頭看着溫澤,眼中有淚有怒有愧也有怨。
“是!明明是我先認識的阿茹,憑什麼你以一句一見鐘情便捷足先登!我不服,你事事都比我強,事事都比我先。”他雙目通紅,揚起的脖子上鼓着青筋,“阿茹那麼好的一個人,曾經看見小兔受傷都會眼紅的一個人,你娶了她為什麼不好好愛她!溫澤,辜負真心的人都不得好死!”
這些話像是淬了毒的銀針,一針一針全紮在溫澤的心上。
不止溫澤,就連柳承業,顧華章都被紮得鮮血淋漓。
溫澤從未想過自己的人生會變成這樣,他一直以為自己運氣不差,家宅和睦,官運亨通,雖不是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卻也算是自得其樂。如今看來全然相反,曾經的朋友一直觊觎自己的妻子,相濡以沫的妻子一直憎恨自己,甚至殺害了兩個兒子。
怎會如此失敗!
他轉過身去,看着擺放在上方的列祖列宗的排位,隻覺無顔面對。
這等醜事,一旦傳揚出去,整個溫家又該如何自處,自己汲汲營營一生恐怕都要毀于一旦。
想到這裡,他雙手撐在供桌上,側頭陰恻恻地看向跪在地上的馬夫,對身旁的忠心随從道:“将這馬夫亂棍打死。”
原本就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馬夫此刻更是魂都沒了,一個勁地磕頭:“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啊!”
可沒人在意,很快又有兩人進來将他也拖了出去。
孟晚歌知道溫澤這是想要滅口,在溫澤朝她身後的秋月看來時,她立馬擋在了秋月身前。沒等溫澤開口,她先一步道:“父親,今日母親看完蹴鞠回來就染了惡疾,女兒也覺得身體有些不适,就先退下了。”
溫澤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他早就意識到,這個自己曾經沒正眼瞧過的五丫頭是個十分有主意的。
他還沒想好怎麼處理顧華章,她便先一步替他想好了。顧華章染上能傳人的惡疾,所以才被關了起來誰都不讓見,這樣一來顧家那邊也不會察覺有什麼異樣。
最後他收回目光,點頭倦道:“去吧。”
孟晚歌乖順地行禮告别,帶着秋月頭也沒回地離開了祠堂。她們一路從祠堂走回觀雲院,中間一絲不敢停歇。
秋月更是一進屋便關上了房門,整個人吓得軟靠在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