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靜妃也算是孟晚歌在皇宮中,唯一能感受到一絲暖意的人了。
孟晚歌的思緒跟着那冰酪的味道越散越遠,門外扣門的聲音響了三次才聽到。她回過頭看向已經走到門口的秋月,秋月見她看過來才緩緩開門。
是裴寂。
他換了一身低調的沉墨色暗紋錦袍,腰間的小青玉牌成了全身唯一的亮色,雙手負在身後,立在門外,目光錯過秋月如月光一般落在窗邊的孟晚歌身上。他唇角噙一抹笑:“阿蓁,湖州夜色不錯,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如此熟稔的語氣,好似他們已經認識很多很多年了。
孟晚歌點頭:“好。”
這間客棧處于鬧市,出門便能聽到小販們的吆喝聲,不似京城的吆喝那般粗犷,更多了些江南水鄉的綿長。孟晚歌帶着帷帽跟在裴寂身後,路過了好幾個想将她叫住的小攤。
裴寂沒說要帶她去哪兒,她也沒問。
她覺得,總歸是不會将她賣了。
二人沿街走了沒一會,裴寂在一處商鋪前停了下來。孟晚歌下意識擡頭,透過白色紗簾,她看到了挂在上方的牌匾:李記甜莊。
這樣一個直白的名字,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裡面是賣的什麼。
孟晚歌見裴寂擡腳要進去,連忙道:“這幾日糕點吃得有些多了。”
今日照鏡子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臉都圓了一圈,再一捏腰,好似也胖了一圈。再這樣吃下去,她怕是要将溫宜秋這副如扶風弱柳的身材都給吃沒了。
“我見你今日晚飯并沒吃多少……”裴寂隻轉頭看她,有些苦惱道,“聽說這家鋪子甜點十分有名,你若是不喜歡,我們便去别處逛逛。”
孟晚歌抿唇。
不過一會功夫,二人便在鋪子裡尋了個清淨的角落坐了下來。
裴寂坐在孟晚歌對面,看着滿眼揶揄的笑意。孟晚歌不好意思看他,隻去接過店小二遞過來的小竹冊子。
她方才一進店便能看出這不是尋常的甜品鋪子,不論是裝扮還是擺設都十分精緻,連甜品的名字也一一列在了小冊子上供客人挑選。
“楊梅冰酪?”她有些驚詫。
店小二堆了一臉的笑:“姑娘是從外鄉來的吧?這冰酪可是我們這兒的招牌,滑爽甜膩很是獨特。”
孟晚歌又想起剛剛在客棧聞到的那股香甜的味道,竟是從這裡飄去的。她不免擡眼看向裴寂,隻見他慢悠悠地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口水。
好似他也隻是誤打誤撞進的這裡。
“那便來一個楊梅冰酪。”孟晚歌說着翻動冊子,“還有蜜水冰酪、葡萄冰酪……”
許久沒吃過,她饞得緊,恨不得将冊子上的都點一遍。她剛要再翻一夜,一隻手便覆在了冊子上,修長幹淨的手指在冊子上連翻了好幾頁,才出現了尋常的糕點名字。
“阿蓁。”裴寂收回手,唇邊的笑無奈又帶着幾分能叫人沉溺的縱容,“冰酪不可多食。”
孟晚歌微微一怔,這話原是她對孟星羅說的。一想到自己居然這麼失态,她連忙胡亂在冊子上翻了一通,胡謅道:“那是我給大家點的。”
裴寂看着她血紅色的耳尖,并沒有拆穿她的謊話,隻聽她又跟店小二點了幾樣糕點才作罷。
這李記甜莊的客人很多,卻不見得喧嚣。大家坐在小隔間裡,說話的聲音輕柔,整間鋪子的氛圍都比較舒緩,隻有店中的雜役端着各色糕點穿行其中,添了幾分鬧意。
孟晚歌點的冰酪沒過一會便被人端了上來。
比京城的還是差一點。
孟晚歌吃了一口便眯起眼,見裴寂在看她便又端正儀态,她突然問道:“裴公子此前吃過冰酪嗎?”
“吃過。”裴寂看着桌上那碗冰酪,“清平街外面有一個小鋪子,一到夏日隻賣冰酪,他們家賣得最好的便是蜜水冰酪。”
孟晚歌一驚,猛地擡起頭來。那家小鋪子就在她公主府出去右拐的一個小巷子裡,裡面的蜜水冰酪是她最愛吃的,夏日裡她每隔兩日都要讓如意去買一回,偶爾自己也偷偷跑去吃。
做冰酪的老伯眼神不好,也不知道她是昭陽公主,每次都會往她碗裡多放一些蜜水,甜得她次次都多吃一碗。
裴寂見她如此模樣輕笑一聲,用手中的小勺子在冰酪碗中舀了一勺。
他看着勺子裡白如雪還帶着碎冰的冰酪:“阿蓁若是愛吃,回京後我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