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氏一族是湖州大氏,以懸壺濟世聞名世間。這一代的家主柴玉白更是有妙手回春之能,成了人們口中的當世神醫。
聽聞這個柴玉白每隔三五年都會出去雲遊一次,短則三五月,長則一兩年。孟晚歌早前得信,知道這兩日正巧趕上他雲遊回來。
再從那柴氏姐弟二人的對話中可以聽出,柴玉白明日便能抵達湖州。于是翌日一早,孟晚歌天還沒亮便起床洗漱,早早拿了拜帖要送去柴家。
“阿蓁。”裴寂站在房門外,叫住了她。
她回身有些詫異地看他,此時天色尚早,若不是她想着要去遞拜帖絕不會這麼早起來。可看他的模樣,雙手環胸倚在門邊,好似已經在那兒等了一陣了。
她問道:“裴公子這麼早在外面做什麼?”
裴寂揚眉,朝她走來:“等你。”
“等我?”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拜帖,明白過來是裴寂要陪自己一起去,才笑道,“如今已經到了湖州,我和裴公子都有重要的事要去做,不好再勞煩裴公子随我一道。”
這話是婉拒也是提醒。
這一路上,她對沈書勤的心疼隻多不少,隻希望裴寂能盡快查出這件事的真相,給那些有同樣遭遇的乞丐一條生路。
裴寂幾步走到她跟前,也垂眼看向她手中的拜帖,明白她是想點自己一下,輕笑了一聲:“阿蓁忘了,我也想去一趟柴家。如今我不能暴露身份,還望阿蓁行個方便。”
孟晚歌這才想起來上次他說過這事想從柴家查起,這樣一來,倒顯得她有些自作多情了……
手中的拜帖一時間好像成了燙手的山芋,她面上閃過一絲臊意,不動神色地把拜帖背到身後才恍然大悟一般點點頭:“我給忘了,那我們快走吧。”
說罷她不敢再去看裴寂的表情,連忙轉身拉着秋月往前快走幾步,又覺得自己這樣有些莫名其妙,才咳了一聲慢下來。裴寂在她身後,瞧着她靈動的背影,好似已經猜到她在想什麼,柔和的眉眼都帶了幾分藏不住的笑意。
一行人從客棧出來時街上行人還不多,因孟晚歌帶着帷帽,裴寂也隻穿了一身再尋常不過的灰藍緞袍,并沒人注意他們。他們按照之前打聽的情況,走過兩條街後便聽到前方與别處不同的喧鬧。
拐進那條道路寬平的錦溪街,才看到不遠處擠擠嚷嚷的一群人。
那群人前面站着一個小厮打扮的男子,正在極力勸說什麼。孟晚歌朝那男子身後看去,一對氣勢軒昂的石獅,一扇朱紅厚重的大門,以及頭頂一張“柴宅”的牌匾。
“怎麼這麼多人?”秋月好奇地踮腳往前望了望。
孟晚歌側頭看裴寂。
裴寂撥了顆佛珠,揚了揚下巴:“去看看。”
等幾人走近,才算是聽清了那群人在吵什麼。
“柴神醫為什麼還不回來!我都已經在湖州等了他足足兩個月了。”
“你們就不能給個準話嗎?到底幾時才能等到啊?”
“不是說了今日便能回來嗎?怎麼還要等!”
……
孟晚歌隻聽了個大概便覺得心涼了大半,她忍不住擠開人群走到最前面去,正撞上那個努力安撫人群的小厮力不從心,轉頭要往回走。
孟晚歌連忙叫住他:“這位小哥,請等一下。”
小厮停下腳步,回頭看她,隻見她身姿不俗,白紗遮面看不清容貌。
她不慌不忙從身旁秋月手中接過拜帖,雙手呈到他面前:“我是蘇州溫家,想求見柴家家主柴玉白,這是我的拜帖,煩請小哥幫忙傳達一聲。”
“蘇州溫家?是做什麼的?”
“沒聽說過,大抵是小門小戶。”
“什麼小門小戶,溫家大爺年前才升任京官,嶽丈可是揚州的顧家。”
“升任京官也不過小五品,不是小門小戶是什麼?去年戶部尚書想來見柴玉白不也被拒之門外嗎?”
一旁的人們開始讨論起突然出現的孟晚歌一行人,在這裡的大多數人都是日日候在柴家外面,偶然出現幾個新面孔自然是要被他們打量一番。
孟晚歌卻充耳不聞,彎下腰誠心地遞上拜帖。
那小厮今日已被門外的人惹得十分心煩,猛一見到如此有禮節的人也不免心生好感。他上前接下孟晚歌的拜帖,略有些歉意道:“溫小姐,實在不好意思,家主出去雲遊還沒歸家。”
果然與那些人說的一樣。
孟晚歌又問道:“冒昧問一下,柴先生什麼時候回來呢?”
若是旁人問,小厮定是一句“無可奉告”打發,可眼前這位女子聲音甜糯,禮數周全,讓他不免生出恻隐之心來:“原是今日便能回來,昨日夜裡卻來信說被一病人絆住了腳,想是要耽誤個一兩月了。”
“一兩月!”站在孟晚歌左手邊不遠處的一個中年男子拔高了聲量,“再等一兩月,我那雇主都不給我付錢了!”
這人一聽便是别人專門請來排隊的掮客,這群人當中的掮客不少,這人剛說完便又有另一個人接上,你一句我一句地恨不得叫那小厮去将柴玉白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