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柴玉白替人看病要挑，這些人哪裡有半分求人的樣子。小厮不堪其擾，拱手朝孟晚歌拜了拜便轉身回去。

隻聽朱紅大門打開又緩緩關上，柴家再沒人出來。

等人群散開後，錦溪街又恢複了它原本寬闊靜谧的樣子。孟晚歌依舊站在原地，覺得剛剛升起的朝陽也沒給她帶來一絲暖意。

秦婉君的病已經請了無數大夫，都束手無策，如今隻有請去柴玉白才有一線生機。在來的路上她早已設想了無數種說動柴玉白的法子，卻萬萬沒想到柴玉白根本沒回來。

上一世，她為了護溫家周全，在所有人面前隻字不提溫家，更不敢提起秦婉君。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可以回到溫家，可以正大光明陪在秦婉君身邊……進京那日，她還想着來日方長，等她做完自己的事便尋個由頭回蘇州，守着秦婉君過完這輩子。

為何會這樣？

“阿蓁。”

過了許久，裴寂站在她身側，又輕又柔地喚了她一聲。

她擡起頭來，眸中水光氤氲。盡管隔着紗簾，裴寂也依舊看出了她眼底的無措，一時隻覺得心尖上像是被什麼紮了一下。

這樣的目光曾經也在他的夢裡出現過。

說不清是噩夢，還是美夢。夢裡的她孤立無援，總是被欺負得遍體鱗傷，讓他心疼得喘不過氣來。可若是不做這樣的夢，他便再也沒辦法見到她。

如今她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眼中再次出現了這樣的目光。他垂在身側的手也如同那顆疼痛不止的心一般縮緊，隐忍了許久才忍下将她擁入懷中的心思。

“裴公子……”孟晚歌剛一張嘴，便雙目一閉暈了過去，她頭頂的帷帽也随之而落，吓得秋月驚叫一聲上前來接，卻被裴寂搶先一步。

在秋月驚急的目光中，他一手摟住孟晚歌的肩頭一手抄起她的膝彎将她打橫抱起快步往客棧的方向走。

秋月連忙一邊抹淚一邊追上去，聞風則是換了條路以最快的速度去請大夫。

湖州有柴氏，其他大夫根本無法在這裡立足，所有的醫館都是柴氏産業，坐堂的大夫都是柴氏子弟。聞風尋了個最近的醫館進去，隻見裡面人滿為患，各個大夫前面都排了長隊。

“有沒有大夫跟我走一趟？”他随手揪住一個小厮詢問。

小厮看了他一眼：“可有小碟？”

他皺眉：“什麼小碟？”

“大夫上門需出示專門的小碟，沒有小碟隻能前來排隊。諾，你看看這裡的人哪個不排隊的？”小厮掙開他的手。

他急道：“這是什麼破規矩！人命關天，你們居然在這兒糾結有沒有什麼破碟！”

小厮白了他一眼，轉身繼續去忙自己的事情。

聞風一時氣血上湧，恨不得當場将這醫館給掀了。可他知道當務之急是尋一個大夫回去，隻好轉身出去打算再找個醫館。

這時他身後有人叫住他，那人聲音不急不緩，沉穩中帶着柔和。

“這湖州的醫館都是柴家的，隻要是柴家的大夫出館都需小碟。”

聞風回頭，便看到身後站了一個身着煙青色長裙的女子，這個女子容貌娴雅出塵，仿佛與整個雜鬧的醫館格格不入。這個女子他昨日在李記甜莊見過，正是柴家的大小姐柴殊。

柴殊走到他跟前，見他一臉惱意笑道：“公子是外鄉來的？不知道柴家的規矩？”

聞風冷笑了一聲：“頭一次聽說。”

柴殊見他如此無禮也不惱，依舊微笑道：“這是祖父在世時定下的規矩，還請見諒。”

聞風懶得跟她廢話，轉頭便要出去，隻是還沒等他擡腳便又聽柴殊輕聲道：“不過我有一個法子。”

他聞言又回過頭來。

“隻是怕公子不願一試。”

她哪裡知道聞風眼下的心境，隻要能找到大夫回去，哪怕是讓他叫聽雨一聲哥哥他都願意。他連忙問道：“什麼法子？”

柴殊又上前半步，用隻有二人才能聽到聲音道：“由我出診。”

聞風瞪大雙眼，一直平靜的柴殊見他這副模樣連忙往後退了半步，眼底瀉出幾分失望來。與此同時，正躲在櫃台後面看戲的兩個小厮也偷笑起來。

柴殊不用回頭也知道他們在看她，心底的屈辱油然而生，卻硬着頭皮沒有轉身就走。

半晌後聞風才環顧四周，也小聲用隻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你我并不相熟，你竟然要為我破例？”

柴殊震驚擡眼。

“看來你們柴家也不都是冷心冷血的人，你放心，你若是去了，我主子定不會虧待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