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串佛珠裴寂從不離手，應該是很寶貝的東西。她早就想好好看看，卻一直不敢冒昧提出來。

她剛問出口便見裴寂點點頭，将佛珠遞給她。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好似看見了其中一顆顔色格外深的珠子顫得厲害，便忍不住伸出食指在那顆珠子上點了點。

珠子不顫了。

她好奇地拎起佛珠又仔細看了一遍，果然不顫了，興許是她方才眼花了。

這串佛珠質地溫潤，好似還帶着裴寂指腹的溫度，她摸起來隻覺得有些燙手，卻又不想這麼輕易還給裴寂。

“我跟阿蓁講講今日聽到的趣事吧。”裴寂也不急着要佛珠，倒是又撿起了方才的話頭。

孟晚歌這才想起來他們剛剛是在聊這個，也學着他的樣子撥弄了手中的佛珠，點頭一臉認真地聽他說。

他垂眸看了一眼被她撥下的那顆佛珠，眉心微微動了一下。

“先說柴家的事。”他慢條斯理給孟晚歌倒了杯水。

孟晚歌見狀也從木榻上下來，走到桌邊坐在他對面，聽他繼續往下說。

“柴家家主喜歡雲遊，除了是想四處行醫造福，還有另一個原因。”他停了一下，似乎是在等孟晚歌問他。

孟晚歌也乖乖問道：“什麼原因？”

他心滿意足，繼續道：“柴玉白名義上是柴家家主，可實際上，他并沒有柴家的掌家權。”

“這個不難猜，若是掌家權在他手上，那他常年在外根本顧及不了家中的事。”孟晚歌并不意外。

裴寂笑着搖頭：“先後順序錯了。”

孟晚歌不解：“嗯？”

“是因為他沒有掌家權，所以才出去雲遊。而不是他出去雲遊，才沒有掌家權。”他轉了轉手中的杯子，“猜猜是因為什麼？”

一般大家族中都會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隐秘，像柴家這樣的湖州第一大家族，想來也不會例外。可這些辛秘除了掌管族中事的幾個人，其他人也無從得知，而且根據孟晚歌以往的經驗來看，這些人的隐私各有各的離譜。

“難不成柴玉白不是柴家人？”她亂謅了一個。

裴寂眸中的光晃了晃，笑道：“阿蓁真聰明。”

她驚得說不出話來：“真是？”

“柴玉白是上一任家主的夫人與旁人苟且得來的，上一任家主起先不知道這事，對柴玉白格外看重，柴玉白又十分争氣，在柴家這一代中可謂是出類拔萃，早早便被定為了柴家的下一任家主。”

“可紙終究包不住火，這件事還是被上一任家主發現了。彼時柴玉白的聲名早已遠揚，成了柴家興盛唯一的指望，上一任家主隻能咬碎了牙咽進肚子裡。可柴家家業總不能讓一個沒有柴家血脈的人繼承，所以才想了這個法子。名義上柴玉白是柴家家主，實際上他的長兄柴玉城才是真正的柴家家主。”

孟晚歌雖然知道世家大族多有龃龉，但每每聽到這些還是不免唏噓。

“柴玉城就是柴殊的爹？”她突然反應過來，“這件事是不是跟柴殊有什麼關系？”

裴寂看她一眼，笑道：“還真是什麼都逃不過阿蓁的眼。”

畢竟今日上午柴殊才來了一趟，她剛将心思放到柴殊身上，裴寂就跑來跟她說這些，肯定是這裡面也有柴殊什麼事。

“你可知柴殊的母親是誰？”他問完沒真等她答，而是自己答道，“湖州柳氏的二小姐柳知意，柳知意原是上一任家主許配給柴玉白的，是柴玉白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馬。”

“所以，柴殊是柴玉白的女兒？”孟晚歌不敢置信地說出自己的猜測。

這其中彎彎繞繞實在令人咂舌，世人往往覺得這些大家大族光鮮亮麗，實際上他們内裡說不定早就爛透了。

這一次裴寂卻搖了頭。

“這一切不過是柴玉城的猜測，柳知意和柴玉白一直都是發乎情止乎禮，從未有過逾矩。而且柴殊是柳知意嫁給柴玉城一年後所生，算起來那段時間柴玉白正在雲遊。可柴殊出生時體弱不堪，比尋常人都瘦小，便叫柴玉城生了疑。後來柴殊過分聰穎，在下一代的子弟中也是脫穎而出，更是令柴玉城想到了柴玉白。”

孟晚歌忍不住皺起眉，沒人比她更清楚親人的猜忌會給人帶來多大的傷害。更何況柴玉城在柴殊身上的這種猜忌，柴殊可能永遠都不知道。

她隻會一直被否定，一直被無視，甚至一直被自己的父親憎恨。

更讓孟晚歌難受的是裴寂接下來的一句話。

他說：“柴家傳女不傳男的家訓早就廢了，上上一代的柴家還出了一個醫術高明的女醫師，柴殊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這件事，一直以為自己也可以打破禁锢成為下一個女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