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錦看着懷裡的衣服，目光緩緩落在花袅身上，似笑非笑地說：“留下了，你就不怕我對你做些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花袅沒想太多，坦然一笑，講述之前的往事。
“你我訂婚之後，你們家的聘禮已經送了過來。”
“雖然在那之後，你們家出了變故，但是，那些銀錢是實打實的東西。”
“說出去除了名聲不太好聽，可是任何人也都不能夠把這批聘禮從我的手中拿走。”
“我就是靠着變賣你送來的聘禮，活下來的。更是有了這一筆錢，度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日子。”
說話間，花袅走到衣櫃前，從最下面一層翻出兩床紅色的棉被，遞給張雲錦：“這些被褥很厚的。按說女子的屋中不會有這麼齊全的東西，為何你會有這麼多？”
她輕撫着被角處繡着的大雁，眼中流露出一絲追憶，“本來是大婚之日用的喜被。每一次我都繡了被子。每次都沒有成功嫁出去。”
她說話時，手指拂過大雁的羽毛，嘴角勾笑，已經釋然。
“繡這一床被褥不容易，丢了實在可惜，賣出去太過不劃算，就一直留了下來。”
這個時代對定過婚的女子，總是帶着别樣的眼光。
“那年你說，要去給我獵一對大雁，送給我。當時我是極為高興的。”
“之後，我在被面上繡了一雙大雁。本想着等我們大婚那日給你一個驚喜。卻沒想到這一等，等到的是你屍骨無存的消息。他們都說你死了。”
“可是我不信。我請爹爹托人進山去尋找你的下落，找了三天，沒有任何消息。之後就傳來了你們家的噩耗。”
“爹爹擔心醜事又被傳到我的頭上，就讓人回來了。還命令下人不允許再提起你們家的事情。”
“但是，事與願違。那些不入流的話，總是會傳到府上。我被趕到了莊子上。我變賣了你們家送來的聘禮，讓人去山裡找你。可是一直沒有消息，花了很多錢。”
“那段日子很清貧。還好這些舊東西都在，不至于活不下去。”
花袅簡單地說完當年的事情，張雲錦心中大為觸動，聲音略帶沙啞地說：“多謝你。可是我不能來見你。”
“沒關系，我都知道。”
花袅搖了搖頭，岔開話題：“你是張家唯一的人了。不要輕易出事。”
張雲錦看着花袅，目光深邃，緩緩說道：“我知道了，我會好好珍惜的。”
花袅開始安排：“之後你住在這裡，我住在屋内。換洗室，從旁邊的側門過去就是。每日清晨，會有人過來打掃，不會進來。如果有事情可以第一時間告訴我。”
張雲錦點頭，意識到對方看不見後，才開口：“知道。”
殊不知在花袅院子門外角落裡，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伫立，一動不動。
巡邏隊的官差經過時，眼角餘光瞥見黑影，瞬間警覺，“唰”地一聲拔出腰間的劍，厲聲喝道：“前方何人？”
他剛說完，黑影緩緩擡起頭，向前邁出半步，走進燈光的籠罩之下，竟是淵聞。
官差頓時緊張起來，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大，大人。你為何在此？”
淵聞下意識瞥了眼花袅院子的方向，沉默了幾秒，緩緩開口：“賞月。”
官差下意識擡頭，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根本不見月亮的蹤影，嘴巴張得老大，滿臉的疑惑。
“大理寺案牍庫，乃官家重地。”淵聞神色一凜，嚴肅地交代，“你等好好巡邏。不要讓任何可疑人進入書庫。”說完，闊步朝着大理寺卿暫時休憩的院子走去。
大理寺作為執法重地，官員衆多，為了處理重大案件，常常多日不能回府。因此，大理寺内按照官員各自的級别，都留有供人過夜的修整屋子。
普通官差隻能住在多人間，而有級别的官員則能擁有自己獨立的屋子。花袅身為女子，與男子一同在大理寺工作，諸多不便，她所在的屋子，是後來單獨隔出來的空屋子，這也是她一個小官，卻能擁有自己小院子的原因。
淵聞黑着臉，情緒低的可怕。
明明是男子，為何還不出來？
還是說，他要與花袅共渡一晚不成？
……
花袅一夜無夢，睡得格外安穩，直到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臉上，她才悠悠轉醒。她剛起身，喝了口水，門口就傳來一陣急切的敲門聲。
“花大人。”來者是王磊，他邊敲門邊大聲喊話，“大人，您起了嗎？”
花袅平日裡隻負責整理書庫、打掃灰塵，很少有一大早被叫醒的情況，除非是出了大事。
她心中一緊，知道王磊找她肯定有要事發生，趕忙穿好衣服，推開客廳的門。隻見張雲錦已經醒來，并且收拾好了自己，這才放心地去開門。
王磊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屋子裡多出來的男人，頓時警惕起來，厲聲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此處？”
張雲錦正要開口，花袅搶先一步解釋：“這位是我的遠方表妹，家裡人遭了難，是來投奔我的。暫時在這裡待幾天，等他養好身體，我之後再安排他的去處。”
“隻是他女子身份行走，多有不便，我讓他女扮男裝。這是我之前的舊衣服。”
王磊上下打量了張雲錦幾眼，似乎被花袅的解釋說服了，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大理寺官差經常在外奔波，允許家屬前來探望，這在大理寺是大家都默認的默契。
“不要亂走，不該去的地方，不能去。”花袅看向張雲錦，特意叮囑道。
“當然。”花袅笑着說，“我們家表妹，最老實了。肯定不會亂走的。”說話時，眼神中滿是警告之意。
張雲錦抿了抿嘴，沒有說話。他心裡清楚，花袅留下他，冒了很大的風險。
而自己一個被認定已死之人，若是光明正大地出現，必然會引起有心人的追查。
花袅不想讓王磊過多關注張雲錦，連忙轉移話題，問道：“王大人，一早就來找我，可是因為淵大人，有什麼交代嗎？”
王磊這才說出找花袅的目的：“城外出了一起命案。大人讓我來找你一同前往，調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