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樓下時,隻剩下了最後一個位置,花姐說要跟人拼桌,許無邊應了。
到桌前一看,才知道要拼桌的就是上午一面之緣的西裝男人。
他換了身休閑服,坐在位置上看菜單,見許無邊他們走過來,不露聲色的臉上有些意外。
他是濃眉高鼻梁,輪廓分明的硬漢長相,沉默時讓人覺得難以接近,不過還算好說話。
花姐過去解釋兩句,男人也表示理解,同意拼桌。
“你第一次來?”許無邊問。
那人愣了一下,點了點頭:“朋友推薦,第一次來。”
許無邊拉着江澈坐下,頗有東道主氣概道:“遇見了就是緣分,都拼桌了,要不這頓一起吃?三個人,能多點幾個菜嘗嘗。”
“你有沒有什麼忌口,這兒我常來,我來點菜?”
男人放下菜單,微笑道:“不能吃太辣,其他都行。”
“成,”許無邊菜單都不用看,對着花姐哒哒哒念:“扁垛炒肉算一個,再來個炒合菜,那個農家燴菜來一份,再來一份稀飯,兩份餅。”
花姐一一記下,去後廚了。
江澈從知道要拼桌開始就沒了表情,看到拼桌的人後更是雪上加霜。
許無邊說完回頭,瞥見他黑臉的樣子,笑着舉起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江澈,你聞到沒有?”
江澈收起臭臉,湊過來:“聞到什麼?”
許無邊看向他,彎了彎嘴角:“好大一股醋味呀。”
江澈:“……”
“行啦,拼個桌交個朋友而已,我又不喜歡他那樣的。”許無邊湊到江澈耳邊小聲說:“我總覺得他眼熟,問問而已,别瞎吃醋。”
江澈臉色和緩,又被許無邊湊近的動作熏得臉紅,嘴硬要扳回一城:“不喜歡他那樣的,喜歡我這樣的?”
“……”許無邊給了他大腿一巴掌:“别得寸進尺。”
農家菜猛火快炒,沒一會兒就端了上來。
三個人吃着吃着,聊了起來。
聽到許無邊的名字,西裝男人點了點頭:“有聽過。”
“你聽過我的名字?”許無邊驚訝。
男人道:“家裡有人做影視,就聽過幾句。我姓萬,萬安途,做酒店生意的。”
“萬安途……萬家……”許無邊念着名字,想了想:“萬總之前是不是參加過什麼投資會?我總覺得眼熟。”
萬安途點頭:“興許那時候碰到過。”
萬安途來這邊既是休閑,也是調研,據說是想開發一個度假區,來這裡借鑒經驗。
盡管萬安途好說話,但聊起更深一些的話題時,他都擋了回去。許無邊也就問出了這些,讪讪收了口。
吃過飯,他說要整理一些東西,上樓回房間了。
從聊生意開始,江澈就沒怎麼插上話,怕耽誤許無邊的事。
現在人走了,他夾起盤子裡的肉片,有些幽怨:“你怎麼跟誰都能聊得來。”
許無邊喝了口茶,聽他問話悶聲樂:“找投資,介紹項目這種事做多了,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喽。”
“那當時去店裡找你做妝造的是其他人,你也會同意嗎?”
江澈這句話沒頭沒尾,許無邊反應了一會才想通前後句的邏輯,一時失笑。
“跟誰都能聊得來又不是跟誰都能做朋友,這種事哪能這樣推測?”
許無邊想了想,順着江澈的思路分析自己的想法。
“如果他有一個你那樣讓我看的入眼的賬号,有做的還不錯的視頻,長得不錯的相貌,我才有可能會答應。”
江澈又道:“這樣的條件,能達到的人也不會少。”
許無邊看着陷入牛角尖的江澈,歎了口氣:“就算同意了又怎樣?沒有你這樣的性格,沒有我們之後發生的事情,也不會發展成我們這樣的關系。”
“你就是你,沒那麼多别的可能性。”
許無邊點了點江澈的腦袋瓜:“每天都在想什麼……”
許無邊琢磨,江澈怕是看到自己跟萬安途閑聊,有了危機感。
身份還沒定下,倒先緊張起來了。
山中晚上的風徐徐而來,吹動山中的竹林,沙沙作響。
許無邊站起身,揉了一把江澈的腦袋。
“你繼續吃,我去那邊跟其他遊客聊聊天,問問有沒有好看的景。”
她沒什麼架子,往桌邊一站就能跟人唠起家常。話題從孩子升學,豬肉價格一路到山中哪家店好吃,哪個瀑布漂亮,她什麼都能說得上幾句。
民宿的餐廳是在民宿外的平台上搭起的木亭子,頂上懸挂着最普通的白熾燈,破舊發黃的風扇緩緩轉動,許無邊站在那裡,不突兀,但是又亮眼的鶴立雞群。
江澈看着她跟人談天說地,如魚得水,心中隐隐悸動,但危機感又加強了不少。
畢竟好多桌的阿姨都在虎視眈眈,意圖給許無邊介紹對象。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許無邊的眼神望了過來,江澈笑了笑,拿起手機走了出去。
電話接通,宋倩的聲音冒了出來。
“怎麼樣啊澈兒?跟許姐過上二人世界了?”
“沒有……”江澈站在民宿外的台階,跺腳驅趕蚊子:“你們旅行結束了?”
“還沒,但許姐的劇不是準備的差不多了嘛,我們想提前回來幫忙。”宋倩興奮道:“我還沒進過劇組呢,這次可要過過瘾,這機會可比旅行難得多了。”
江澈遲疑:“你們都要回來?”
“對呀對啊,我們回去的票都買過了,等晉城這邊的行程結束就過去。”
這兩天在許無邊家,江澈對許無邊這個片子的低成本有所了解,如果她們能來幫忙,或許是不小的幫助。
江澈應道:“好,我跟她說一聲。”
“嗯嗯,那就到時候見啦!”
挂斷電話,江澈走回餐廳,卻發現許無邊不見了。
吃飯的人們散了七七八八,剩下幾桌喝酒吹牛的大漢。
他站在原地望了望,身後一個大叔叫道:“小夥子,找你女朋友呐?”
江澈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嗯,她去哪了?”
“喏,”大叔指了指河邊的觀景台,竹林下的石台放着幾個長凳,長凳上有昏黃路燈,引去了飛蛾飛蟲,許無邊就坐在那裡:“她剛接了個電話,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往那邊去了。”
江澈皺眉:“心情不太好?”
“是呀……對了,你女朋友說,你們要拍短劇,你是男主啊!”大叔笑呵呵道:“小夥子長得不錯,等你們的劇上了,叔也去支持一下!”
江澈笑了笑,點頭謝過他,往河邊走去。
靠近河邊,許無邊的身影在眼前逐漸清晰。
晚上氣溫低,水邊潮氣重,蚊蟲也多,凳子上都有不少露水,少有人去觀景台。
許無邊一個人蜷腿側坐在長凳上,指尖夾着一根煙,在夜色中亮着一點紅光。
剛才還在衆人間談笑風生,一眨眼又一個人縮在這裡,看着那麼孤獨。
除了上次生病,江澈還未見過許無邊這樣安靜的樣子。
江澈突然覺得,許無邊是一個很矛盾的人,而自己看到的,不過隻是水面上的冰山而已。
一瞬間,他好像明白了許無邊為什麼要說再相處看看。
認識的時間太短,他們對彼此的認知隻是淺淺一層。或許在許無邊心中,這樣淺薄的認知不足以讓她說出喜歡,也不足以讓她确定,自己對她的喜歡。
但看她這樣,獨自坐在月色中,江澈突然很想抱抱她。
哪怕……他們還不是男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