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蟬大叫得堪稱擾民,江澈說話的聲音小,許無邊費了點力氣才聽清。
聽清之後就愣了。
什麼關系,手也牽了,摟摟抱抱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這兩天某人更是沒事就黏上來要求補考,搞得許無邊每次都偷偷摸摸鑽進化妝間,摸口紅給江澈補妝,好險被淩靈抓現行。
這能是什麼關系,當然是……
談戀愛三個字好像燙嘴,話到嘴邊,許無邊張開嘴又閉上,說不出口。
對着這張臉,總覺得在犯罪。
江澈望着她,見狀眉梢一點點落了下去,眼皮也垂下,露出那顆痣來。
許無邊剛想說什麼辯解,還沒開口,就聽見宋倩的大嗓門叫喚。
“許姐!今天中午有紅燒土雞!快來吃啊——”
餐廳近在咫尺,宋倩站在餐廳的欄杆邊沖她們揮手,身後幾個劇組成員探頭探腦。
許無邊笑着答應,正想扯着江澈往上走,突然手心一涼。
江澈收回了交握的手,筆挺跟在她身後,渾身上下洋溢着正氣。
兩人之間隔着幾拳距離,衣衫清白,連影子都獨立,絲毫不見方才黏糊的樣子。
許無邊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這是鬧哪出。
一邁進餐廳,暴曬的陽光被遮擋,溫度立馬降了下來。
有年頭的塑料風扇在房梁上吱呀呀轉,房檐下,鋪着白色酒店桌布和塑料膜的圓桌已經坐滿了人。
桌上的菜用白色瓷盆裝着,每道菜都堆得冒尖。
另外兩個沒裝菜的白色瓷盆,滿滿當當盛着白米飯和大饅頭,敦敦實實往餐桌中間的轉盤一壓,玻璃輕晃。
許無邊大眼一掃,餓了一上午的肚子就開始叫。
農家燴菜泛着金黃色油光,炸豆腐外焦裡嫩,煮開的紅薯粉條紅棕彈軟;紅燒雞塊裹着醬色,蔥花點綴其上,紅紅綠綠冒着熱氣……
香,好香……
許無邊連忙入座,抄起筷子加入幹飯的行列。
淩靈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中間明明還有一個空位,淩靈卻把背包放在腿上,吃得頭也不擡。
“媽呀,你真是餓死鬼轉世。”許無邊傾身去拎淩靈的包,想幫她放在凳子上,沒拎動。
淩靈吃的滿嘴油光,猛地擡頭看着她,嘴裡惡狠狠咬下一塊雞肉,目光兇狠。
許無邊吓得手一松,包落回腿上,淩靈又低下頭狂吃,速度比平時快了好多,像要急着逃命。
真是奇了怪了。
許無邊凝重看了淩靈幾眼,又扭頭打量興緻不高的江澈,一時有點想不通。
劇組安排也不緊張,怎麼一個個都犯病了。
吃了沒一會兒,餐廳平台不遠處傳來腳步聲。
淩靈機警擡頭,嘴裡咬了一半的雞塊也不吃了,随手抄起一張紙往嘴上抹了一把,對着許無邊鄭重道:“下午開拍前我來補妝,電話聯系。”
說完,她挎上背包急匆匆跑了。
許無邊叼着筷子百思不得其解,下一秒解自己出來了。
萬安途穿着西裝襯衣從民宿院門口走來,見到一閃而過的淩靈後小跑幾步,沒追上,這才停下步子。
一向注意衣冠整齊的他将手機攥在手裡,西褲襯衣上的褶皺都沒來得及整理,看樣子很着急。
更怪了。
許無邊想,這位哥今天怎麼也犯病。腦子還沒轉過來圈,就見這哥路過餐廳的空位,施施然朝她走來。
完蛋,許無邊腦子一嗡,這是沖自己來的。
先前劇組訂房間,她跟民宿裡的其他住戶都提前打過招呼。大部分人都遊玩結束退房,或者換了家民宿住,隻有這位萬總沒走。
許無邊心中盤算,這兩天收工都是十點前,搬運設備也沒鬧出什麼大動靜,應該不至于擾民。
但苦主找上門了,總不能推卸責任。
許無邊放下筷子,萬安途正巧在餐桌前站定,許無邊起身道:“不好意思啊萬總,我們拍攝是不是吵到您……”
萬總跟她同時開口,道:“請問,您有沒有淩小姐的聯系方式。”
“……”許無邊臉上笑容一僵,問:“誰?”
萬安途一字一頓,将讀音念得非常精确道:“淩靈。”
許無邊眨眨眼,“啊”了一聲,沒搞明白這倆犯病的人咋還扯上關系了。
隔壁桌跟淩靈同屋的女攝影嗆了口可樂,捂着嘴連連咳嗽。
她快步湊到許無邊身邊的位置,輕聲道:“許導,淩靈昨晚沒回屋,不會是……”
許無邊目瞪口呆,心道:不會吧……
不至于吧……
不能吧……
許無邊耳邊突然閃過了淩靈孔雀開屏的話語。
但那不就是幾天前的事嗎?
要不要這麼彎道超車一步到位啊,她跟江澈進度已經夠快了,怎麼還有打閃電戰的!
許無邊的表情變幻莫測,萬安途神色有些拘謹,片刻後道:“我跟她有些誤會,需要處理。”
“啊,誤會啊……這個,”許無邊吞了下口水,仍惦記着姐妹情誼:“抱歉啊萬總,沒有她的同意,我不能把她的聯系方式給你。”
萬安途眉心皺了皺,緊繃的身軀都跟着他一起洩了口氣。
他捏了捏鼻梁,半晌道:“抱歉,是我唐突了。請問淩靈她現在……”
許無邊義正言辭:“據我觀察應該是沒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