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過來人,多少有些經驗,你今天幾點回?明天堵車……”
謝沛然看着手機微信一排的紅點點,頭疼得更厲害了:“不回,有事——”
她話還沒說完,謝萍的嗓音就尖了起來:“國慶都不回,你在外面心野了是吧?現在讀書都不願意回來,還指望你工作以後回來看我?”
“那我還給你交什麼學費生活費啊,不如存着給自己養老——”
“……”
威脅她。
謝沛然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嗓子眼堵了口痰,她嗓音沙啞地說:“我生病了,不想跑來跑去。”
那邊嗤笑一聲:“回家養病不好嗎?”
謝沛然忍了忍,啞聲說:“行,我晚上回。”
然後把電話挂了。
她劇烈地咳嗽起來,肩膀聳動着,把那口棉絮一樣的痰吐到紙巾上,手指攥緊那張紙巾,她彎了眼笑。
真狼狽啊,謝沛然。
什麼時候,可以不用因為這種威脅而回去呢?
再等等吧。
一年,兩年……最多三年。
謝沛然爬下了,把紙巾扔進垃圾桶裡,然後發了一會兒呆,拿出手機看微信餘額。
裡面隻有四百五,都是這個月勤工儉學賺的。
離了謝萍謝德海,這點錢還不夠她在外面活一個月。
謝沛然彎了眼笑,然後彎下腰,沒命似地咳了起來。
咳嗽聲太大,太尖,吓得在一旁寫作業的吳妙心驚膽戰,轉過頭:“你要死了啊?”
“對啊。”謝沛然揩了下眼角因為咳得難受冒出的淚花,平靜道:“幫我叫下男朋友。”
吳妙:“?”
“讓他來幫我收個屍。”
“……”
吳妙:拒絕參與小情侶之間的play。
晚上,謝沛然叫了溫拂容一起拼車回去。
這還是這一個月以來,他們第一次坐在一起,離得這麼近。
溫拂容一進來就注意到她情況不太對,微微皺了眉說:“你感冒了?”
“嗯。”謝沛然鼻音很重,噴出來的氣息微弱:“還好,死不了。”
溫拂容往前身子傾了傾,輕聲道:“師傅,麻煩空調調高一點,謝謝。”
司機比了個OK的手勢,開動了車子。
到了地方,溫拂容執着地幫她拎包上去。
其實謝沛然這次回來沒帶什麼東西,隻有她的電腦和手機,還有藥。
生病了腦子就有點糊,意識也不太清醒,謝沛然沒有掙紮,懶着音道:“随便你咯。”
“要不。”她又湊上來,在溫拂容肩膀上像貓似地蹭了下,笑意在眼底鋪開:“你把我也打包帶上去吧。”
好累,哪都不想動。
身體散了架似的不聽指揮。
溫拂容的眸光一晃,低了頭,似乎真的在考慮可行性:“要不我背你吧?”
“不了。”謝沛然吸鼻子,笑意散了個幹淨,拉着他的手,勉強有個支撐往前踉跄走着。
“開個玩笑而已,是感冒又不是腿斷了。”
就算真的腿斷了,她也不會讓溫拂容背她的,她會找根拐杖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回去。
她才不會,把自己完全放心大膽地交給别人。
沒有人是可以永遠依靠的。
除了自己。
溫拂容扶着她,盡力地拉着她走回去,走着走着,謝沛然就不自覺地把大半個身子挨在他身上了。
好燙。
這是溫拂容的第一想法,他低了眼,有些擔憂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發燒了?”
謝沛然哼了一聲,呼出來的氣都是熱的:“可能吧。”
“……”
溫拂容的話裡有隐隐的不悅,聲調略沉:“發燒了,還叫你回來做什麼。”
他可不覺得謝父謝母是想她了叫她回來,本來都感冒了,她又暈車,跑來跑去幹什麼。
謝沛然感覺手指被人攥得緊了些,微微的痛讓她意識有點回籠,又仍然有點朦胧。
她笑了下,有些沒心沒肺的:“回來好啊,回來能見到男朋友,跟男朋友……有一個月沒見了吧。”
謝沛然感覺額頭被人貼上掌心,她掀了掀沉重的眼皮,就對上一雙幽深的眼眸。
像夜晚波濤洶湧的大海,遠遠地傳着海浪喧嚣的聲音。
溫拂容平靜而克制地看着她,聲音卻因為情緒不住地顫,尾音帶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火氣:“不用回來也能見到我。”
“你說一聲,我什麼時候都會來找你的。”
謝沛然有些失神,抱着他的胳膊,腦袋蹭進他的臂彎裡。
溫熱的,讓人安心的。
她嗓音仍然懶懶的,沒什麼力氣:“那你……”
“那你很好啊。”
這麼好的人,如果我肆意糟蹋的話。
會不會弄丢啊?
謝沛然用力地抱了下,鼻音很重,聽起來像在哭:“謝謝。”
一下,謝沛然擡起頭,眼角沒有淚。
她低笑了一聲:“走吧,男朋友,送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