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喜歡吃甜口的嗎？喝奶茶都點全糖的那種。”
麻小輝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飲料，驚奇地咂舌：“三分糖？！喝檸檬水你點三分糖，吃檸檬呢你。”
“……點錯了。”溫拂容敷衍着。
“我覺得，三分糖和全糖的按鈕還是有些距離的。”麻小輝盯着他看了兩秒，吐槽。
麻小輝：“你還好吧？”
“怎麼看上去……說起來，你女朋友呢？”
不對勁。
麻小輝想，溫拂容失落的心情都寫在了臉上。
溫拂容又扒了兩口飯，實在索然無味，便起身去倒掉。
食物倒進潲水口，嘩啦，他的半張臉隐在暗處，聲音不高不低地響着：“她還在實驗室。”
“這個點了，你不應該去叫她過來一起吃嗎？”
“是啊。”溫拂容倒完飯，回到座位上，低聲說：“本來是叫了。”
但是……留不住她。
“你……”
麻小輝走到他旁邊坐下，一隻手摁住他的肩膀，神情嚴肅，眉毛都簇到一起。
“說說。”
麻小輝吐字：“怎麼回事？”
溫拂容看着他，表情波瀾不驚，掠過眼去：“沒事。”
……
不太對。
謝沛然盯着屏幕跳動的代碼，餘光卻在留意外面。
窗簾沒有拉死，留了一條縫，钴藍色的玻璃窗外，溫拂容提着兩杯奶茶，在樹蔭底下等着。
執着地等着。
因為最近總是忙到很晚，謝沛然便讓溫拂容自己去吃飯，不用等她一起了。
但溫拂容一反常态，在一起吃飯這件事上态度格外堅定，他說不介意等。
低着眉，軟着調子說。
等多久都可以。
可他明明就很忙，忙死了，學生會的事，征文的事，還有入黨的事，加起來，不比她輕松到哪去。
謝沛然覺得很奇怪，但又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樣。
明明不是黏人的性子，之前都不會這樣強求。
程序跑完，回到代碼頁面，謝沛然心不在焉地想着……
可能最近在一起的時間真的太少了。
今天還是早點走吧，不要讓他等太久了。
“學長，我先回去了。”
謝沛然收拾好東西，站起來跟林榮說了一句，便大步走向門口。
林榮聽到聲音，慢一拍地從程序裡擡起頭來，眯着眼看她走向門口。
腳步輕快而自然。
一看就知道是要去找誰。
停了停，林榮伸了個懶腰，笑着跟其他成員交代好工作，起身跟了上去。
謝沛然放輕腳步，走至門邊。
門外幾米遠的木色長椅，籠罩在大樹的陰影裡，樹葉因風動翻湧成雲海，打落無數殘葉跌至椅上。
跌至他身上。
溫拂容一動不動，腦袋略垂着，眼睛半阖，光線穿過葉間，碎成金鱗照在他的眼下，眼下淡淡的烏青被照得清晰可見。
他像是因為太過疲憊，而在等待的過程中不小心睡着了。
連她過來了也沒有發覺。
謝沛然抿着唇看了幾秒，複雜的情緒溢滿胸口。
心疼，而不解。
何必非來等她？有這個時間不如去多睡會兒，好好休息。
謝沛然放緩放輕腳步，小心地邁出門檻，不想驚醒他。
但或許聲音還是太大了，也或許溫拂容是剛好醒來。
在她邁出門的那一刻，溫拂容忽然擡起頭來，眼中睡意頓消，烏黑的眸子裡升騰起無數絢麗的花火，倒映着謝沛然越來越近的臉龐。
直到她走至身前，溫拂容仰起臉，唇畔笑意盎然：“沛然。”
“聽力不錯，我還想吓你一跳呢。”
謝沛然拿過他手邊的奶茶袋子，邊打開邊輕笑着說。
“嗯。”溫拂容站起來，輕輕地點頭，“因為一直在聽。”
沒有睡，隻是假寐。
“光聽我什麼時候出來了？你也不做點别的事情，多無聊。”
謝沛然撕開吸管包裝，戳進奶茶蓋裡，揚起手，對準溫拂容的唇邊。
謝沛然歪了頭看他，唇角向上勾着，笑容璀璨奪目。
是要喂他喝的意思。
溫拂容怔了下，耳垂冒紅，乖巧地低頭去喝。
下一秒，謝沛然卻收回手去，讓他碰了個空。
謝沛然慢悠悠地嘗了一口，看他愣住的樣子，露出奸計得逞的笑容：“沒讓你喝，讓你聞聞味道而已。”
“……”
“沛然。”溫拂容反應過來，軟軟地叫她，聲音輕而愉悅。
“我喝過了，覺得好喝才給你帶的。”
“……”
“所以，下次要逗我的話。”溫拂容彎了唇，慢慢地說：“還是換一個别的吧。”
“……哼。”
謝沛然拉過他的手往前走，有些不爽：“你就不能配合一下我的表演。”
“怎麼配合？”溫拂容無辜地看着她，烏瑩潤澤的眼睛，眼神清澈得像不谙世事的中學生。
“裝作被我騙到的樣子，讓我高興一下。”
“嗯……”溫拂容忍着笑低下頭，裝作為難的樣子：“那我努力努力。”
“别裝了。”謝沛然面無表情地擡起指尖，指着他的唇角，有些無語：“嘴角的笑連AK都壓不住了。”
手指修長瑩白，就抵在他唇角下邊，略長的指甲擦過皮膚，帶起一陣輕微的戰栗感。
溫拂容的思緒一輕，順着本能低下頭去，吻住她的指尖。
溫暖而潮濕的吻。
輕而易舉地，撩起一陣讓人心悸的酥麻感。
謝沛然霍地睜大眼睛，觸電般迅速收回手去，晚風吹過她發燙的臉頰，指尖還殘留着溫熱的觸感。
他低吻那一幕不斷在腦海中循環。
“……”謝沛然别過眼去，心狂跳不止。
這家夥最近怎麼回事？
“你……”謝沛然勉強張嘴，找回自己的聲音。
溫拂容慢一點兒地擡眼，眼睛濕漉漉的，裡頭下着纏綿小雨，他帶着溫吞的笑意，緩慢點頭：“嗯？”
“……”
謝沛然忽然有點不敢看他。
他這個樣子，讓她有種在誘拐未成年的錯覺。
這人……
是去什麼不良網站進修了嗎？
謝沛然舔了舔唇，糾結了下，還是覺得有必要堅持一下自己的想法：“你其實不用等我的。”
“……”
溫拂容眼裡的雨停了。
唇邊的笑意也跟着僵住。
話語一頓，謝沛然有些疑惑。
她剛才說什麼了？為什麼溫拂容的情緒突然變得這麼糟糕。
“……沛然。”
溫拂容這一句的調子很輕，輕薄得要融入晚風裡，随風而逝。
但下一句，他斂了眉眼，語調重重地砸在心上：“你就這麼……”
“不希望我等你嗎？”
像一顆石子砸入平靜的湖泊，安靜的湖面瞬間被打破，掀起巨大的浪潮。
謝沛然不由得怔住。
溫拂容從來沒有用過這種語氣跟她說話，那種極力隐忍不發的難過。
像是難過到了極點。
還拼命忍着。
“不是，我沒……”
她想張口說些什麼，身後卻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溫拂容比她更早轉身。
他的聲音瞬間冷下去：“林榮學長。”
沒想到溫拂容會率先叫他，林榮挑了挑眉，有些詫異。
畢竟在他的印象裡，這個謝沛然的小男友一直都很透明，他和謝沛然交談的時候，從沒有他說話的地方。
他就像隻溫順的綿羊，明嘲暗諷都不會堵回去，也不會捍衛自己的主權。
正因如此，才給了林榮一種，他的牆角實在是很好挖的感覺。
林榮眯了眯眼睛，打量他，然後笑出聲來。
終于到今天，才有了點反應啊。
“學長，是實驗室有什麼事情嗎？”
謝沛然問着林榮，思緒卻停在溫拂容身上，她能感覺到，林榮出現的那一刻，溫拂容的身體便緊繃起來。
像被激起了防禦。
防禦的對象正是林榮。
他們有什麼過節嗎？
謝沛然不知道，回過神來，林榮正看着她，唇角勾起，透出三分慵懶和漫不經心。
他的音色本就好聽，此時說話又刻意壓低調子，便如海妖的歌聲，極具魅惑性：“沒事就不能找學妹嗎？”
“……”
謝沛然安靜地看着他，眼神有微的改變。
林榮則看向溫拂容充滿敵意的表情，又是一聲輕笑：“碰巧遇到了，剛才遠遠聽着，好像學妹在和男朋友吵架？”
“學弟啊。”林榮咬着調子，調笑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謝學妹這麼好的對象，你怎麼忍心跟她吵呢？”
“你要知道，謝學妹為了早點出來找你，每天都在拼命趕實驗室的進度。”
“我要是有個這樣的女朋友，我可舍不得……”
“其實我跟學長一樣。”
林榮剩下的話被溫拂容出聲截住。
聲音溫柔和煦，恍若春天再臨，冬雪初融，溫拂容的臉上挂着一絲淺淺的笑。
和剛才的冷若冰霜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