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拂容的神色波瀾不驚,有條不紊地繼續說了下去:“我了解過助學貸款,隻要有年滿十八周歲的共同借貸人就能辦理,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辦,但是戶口本有點麻煩,你可能沒有帶出來?”
“……沒有。”
溫拂容微笑了一下,話語并不停頓:“那就沒有吧。”
“我讓媽媽給你預支兩年咖啡館的工資,應該能支付完剩下的學費和生活費。”
他說完,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掃下來,看上去乖巧而安靜。
謝沛然沒有說話,她或許在思考這個方案的可行性,或許在訝異他回來說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這個。
空氣一時靜默下來。
明明已經想了很久,覺得是萬全之策,但溫拂容還是開口,眼眸上擡,帶上幾分小孩要糖果似的懇求:“你看這樣……好不好?”
謝沛然看向他白玉般的臉,目光安靜好像在沉思,心裡卻在好奇和訝然。
他為什麼總是能做出這種。
頂着一張好學生的臉,卻幹着離經叛道的事呢。
“溫拂容。”
“嗯……?”
“你就沒有想過……”她說的很慢,語氣也很正常,因為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吧:“勸我回去嗎?”
“……”
謝沛然莫名覺得他的目光有些涼。
“我為什麼要勸你回去?”他垂下眼,語氣極淡,壓着隐隐的不悅。
他這樣子倒是稀罕,謝沛然想,少見他這樣冷着一張臉。
她笑了一下,又收斂神色,一隻手托着腮,聲音落下來,輕得像一聲歎息:“他們可是我爸媽啊。”
“又沒打你——又沒虐待你,把你養這麼大不容易,就算有錯在先,你就不能體諒體諒,低頭服個軟回去嗎?”
她的眼眸閃爍了一下,說的像是個疑問句,又像是陳述句:“難道這就永遠不見面了?”
“為什麼不可以。”溫拂容看着她,語氣冷漠又堅定,是一個明明白白的肯定句。
“沛然,他們不是列了個清單給你嗎?”
“哦,你說這個啊……”謝沛然低下頭去,有些失落地笑了一聲。
謝萍确實列了。
而且,在早上就發了過來。
沒有問她去了哪裡,也沒有叫她回來,她發的兩條消息,都是清單。
謝沛然看完後,先是感謝自己這些年來沒生過什麼大病,也沒上過什麼補習班,花銷不大,她工作一兩年就能還清。
而後是覺得荒涼,和刻入骨髓的抽痛。
謝萍竟然,真的發了過來……
“他們不需要你回去,沛然。”溫拂容的眸子閃着冷銳的光,“他們隻需要……”
“他們隻需要我的經濟價值。”謝沛然輕聲接上他的話。
這個事實很冷,冷得刺骨寒涼。
謝沛然卻微微勾了唇,笑得意料之中,笑得好像一點也不覺得痛:“我知道啊,一直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從初中開始……
就知道了。
“一直住在這裡麼……”她的笑容漸漸隐下去,聲音低着,若有所思。
“也不會一直的。”
溫拂容蹲下來,雙手放在她的膝蓋上,眼睑上擡,纖長的睫毛根根分明,烏黑的眼眸清澈而明亮:“你之前說過,希望以後買一間小房子。”
“住在這裡隻是暫時的。”
“所以。”他抿唇,斟酌着用詞:“你不要覺得……不要覺得不好意思。”
他真的很希望她留下來。
“……”
謝沛然看着他,心裡的那點陰霾早已被清掃幹淨了——有一個人,一個愛你的人就在身邊,替你考慮處境,幫你出謀劃策,她完全沒有辦法再因為遠處的人悲傷,心裡完完全全被眼前人填滿了。(待改)
她忽然低下頭,心中躍然而上另一種情緒。
低下頭,挨得很近,猝不及防拉近距離,溫拂容被驚得眨了下眼睛。
整個人卻不動,依舊保持着先前的姿勢。
然後謝沛然蓦地笑出聲來,熱氣灑在他的頰側,撩起一陣的癢。
“我怎麼覺得……”她說的很慢,笑得有點兒促狹:“你還挺希望我留下來的。”
“我确實挺希望你留下來的。”溫拂容認認真真道,住在這裡,總比外面安全。
謝沛然的唇角彎起弧度,湊得越發近了,眼底鋪開星星點點的笑:“這麼想……跟我同居啊?”
“……”
她說得暧昧又玩味,期望從溫拂容的臉上看到羞赧的表情。
可惜,也許是調戲太多次了。
溫拂容有點脫敏了。
他強裝着鎮定,對上她不懷好意的目光,聲若蚊呐地“嗯”了一聲。
“想。”
“哈。”
謝沛然輕笑一聲,笑聲像個看不見的小鈎子,在鈎他上來。
溫拂容的白皙的耳朵忍不住泛紅。
下一秒卻又聽見她問,問題像個陷阱,像個潘多拉魔盒。
引人跳進去,打開來。
溫拂容緊繃的神色驟然被打散了。
女孩的聲音像是蠱惑人心的歌聲,在耳邊輕唱:“柒柒。”
“那你想不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