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
薛遙知早起的時候,意外看見了燕别序,他坐在門口的石桌上,正在看前日在湄水城的書店裡購置的書。
聽見薛遙知開門的聲音,燕别序便擡眸看去——她沒穿昨日那身灰色的長裙,也沒穿他送給她的藕粉色長裙,披散在腦後的長發,依舊是用了一根白色的發帶束成高高的馬尾。
“薛姑娘,早。”
“早上好。”薛遙知腳步輕快的走過去,打量了一眼他手裡的書,她笑着問:“你看到黃昏之戰後發生什麼了嗎?”
于修真界來說,最腥風血雨的一百年結束後,整個大陸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甯靜,戰争過後的九州,因為沒有了妖魔作亂,百廢俱興,欣欣向榮。
燕别序回答道:“黃昏之戰後,大陸便沒有再爆發過如此規模的戰鬥,再有争鬥,也不過是小打小鬧。”
“給修真者讀的書,不會寫凡塵苦難。”薛遙知不以為然:“你口中的小打小鬧,有人為之颠沛流離十年。”
修真者的眼光太高,世界太大,他們向下一瞥,隻看見芸芸衆生,而衆生的喜樂與苦難,沒有他們的仙途跌宕起伏,所以在他們眼中,皆為尋常。
燕别序持書的手微微頓住,他慢慢的放下手中的書卷,看向薛遙知,但這一次薛遙知沒有對上他的目光,她轉身進了廚房裡。
用過早飯後,薛遙知又開始了她每日必須的工作——摘桃花。如今已經四月份,蜜山上的桃花很多都已經謝了,她得在最後一茬桃花凋謝之前,多采上一些,才能釀出更多的酒。
許是因為臨近花期,很多桃樹的枝桠都已經光秃秃的了,盛放的桃花掉落在柔軟的泥地中,歸于塵埃。薛遙知在山上晃悠了一圈,才找到一株合乎心意的桃樹。
薛遙知挎着竹籃走過去,還沒走到,她的腳步就頓住了。在桃樹粗壯的樹幹旁,靠坐着一個身着破爛黑衣的少年,他低垂着腦袋,手指碾着一朵掉落的桃花,百無聊賴。
這乞丐魔君不是專找腐朽的老樹躺嗎?怎麼今天開始霍霍其他桃樹了?
薛遙知暗自吐槽一番,淡然自若的走過去,開始一朵一朵的摘花,期間鐘離寂故意伸長腿擋她的路,她也隻是面色如常的從他腿上跨過去。
鐘離寂忍不住先打破寂靜:“兩天沒見,不認得我了?”
“認得也不一定要理你吧。”薛遙知敷衍的說道。
蜜山太大,鐘離寂本來想着之前不管他在哪消磨時間,都能撞上薛遙知,于是在離開山洞後,他随便找個地方一躺,躺了兩天,都不見薛遙知。
鐘離寂有些按耐不住,許是因為薛遙知每次見到他都會給他帶好吃的,他嘴饞了,既然如此,他可以為他為數不多的興趣,付出一點點的時間。
于是鐘離寂爬了大半個蜜山的山頭,終于找到了一棵最大最美的桃樹,他就靠着樹幹這麼一躺,果真見着了薛遙知,雖然薛遙知不理他。
鐘離寂不滿的說道:“為什麼不理我?現在我願意搭理你了,你不該高興嗎?”
薛遙知:“?”
“我高興什麼?”
“當然是高興我理你啊。”鐘離寂不假思索的說:“我之前不理你,你不是很生氣嗎?”
“我有嗎?”薛遙知費解。
鐘離寂沉了臉:“兩天沒見,你就翻臉不認人了是吧。”
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薛遙知憋着火氣道:“你是不是以為我救過你,接下來還會繼續給你治療,之前的事情就算過去了啊?”
鐘離寂:“這話應該我對你說吧。”
薛遙知揪着竹籃的手在微微顫抖。
鐘離寂站起身,高了她一個頭多,杵在她跟前,淡淡的說:“你也不必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說不定我哪天就不跟你計較了呢?”
“你知道我現在想做什麼嗎?”薛遙知顫聲問。
“啊?”
“我想對你做出一些不禮貌的行為。”
鐘離寂皺眉:“還真是個惡霸。”
薛遙知踮起腳,反手抓住鐘離寂的衣領,兇惡的說:“我現在就讓你看看什麼叫惡霸,讓你這張嘴瞎叭叭。”
在被薛遙知揪着衣領往樹上磕的時候,鐘離寂才反應過來薛遙知時想打他,他反手抓住薛遙知的手,努力将自己的衣領解救出來。
“你又打我!你以為我這次還會對你客氣嗎?!”
系統再度在薛遙知腦海中發出尖銳的爆鳴:“你們怎麼又要打起來了啊!快住手——好不容易漲上去的攻略進度又又又掉了!-11%了啊!”
與此同時,一道驚雷聲破開蒼穹的寂靜,露出被閃電撕裂的灰幕,不等他們有所反應,瓢潑大雨,盡數落下。
薛遙知和鐘離寂被澆了個透心涼,他們不約而同的松開手,冷靜了下來。
薛遙知抱着竹籃就沖下山去找地方躲雨,跑了沒兩步,她就看見了藏在半山腰上一株參天巨樹的樹洞。
薛遙知正要跑進去,卻忽然看見了正在樹洞裡避雨的幾個白衣修士,她微微一頓,拉住了要沖進去的鐘離寂。
鐘離寂不滿:“幹嘛?我可不想淋雨。”
蜜山除了那幾個最近都沒有來過的殺手外,是不該出現修士的,而這些忽然出現的白衣修士……很有可能是追殺燕别序的人。
薛遙知下意識的想躲避,但她還來不及有動作,隔着瓢潑大雨,兩柄長劍橫在了薛遙知和鐘離寂的脖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