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無憂與祁瀾聽完胡大郎哭訴後,當天下午便退了客棧,直奔羅宅。
羅氏宅邸背山銜海,大族院落沿着山勢次第攀升,遠望如巨蚌銜珠。青磚黛瓦,朱漆大門,似有幾分名門望族的古樸莊重。
他們到的時候正值暮晚,門口的羅鴻帶着奴仆,遠遠看見二人便迎了上來,擡手行禮。
“真是巧了,我們正準備前往客棧找二位呢!”
一問,原來是羅望洋晚上設好了宴席,方才正打算讓羅鴻請他們到府中一叙。
路無憂在旁邊聽了,不着痕迹地翻了個白眼,心道:看來他與祁瀾今天就算不想來,恐怕也會被羅望洋差人“請”來。
“仙長當心門檻,這邊請。”
進了羅府,引路侍從帶着路無憂和祁瀾,穿過前堂,又在曲折缦回的長廊過道中繞了半盞茶功夫,才來到一處亭台樓閣。
宴席設在聽瀾台,此處憑欄可眺望月牙島蜿蜒如鈎的海岸線,聆聽陣陣濤聲。
十二扇赤色珊瑚屏風橫亘廳堂,每片珊瑚枝桠都嵌着潔白珍珠,就連侍女捧來的酒盞皆是整塊砗磲雕成。
羅望洋身着鲛绡大氅,坐在上方主位蒲團上,除了路無憂與祁瀾兩人,還有五位羅氏族老一同用餐,羅鴻與芳婆婆位列其中。
路無憂與祁瀾的席位相鄰,羅氏族老們則在對面。
雙方相互介紹後,随着絲竹管樂奏起,宴席開始。
席上裝飾着高大的香草娑花,描金漆器盛滿山珍海味,奢華無比,比之前雲來器宗的席面還要金貴。
又因靠海吃海,菜色大多以珍稀深海魚脍、肥美蟹膏蝦醬為材。
一般來說作為主家,都會客人的口味提前設想一番,更何況有相當一部分人無法接受海鮮之美。
然而羅望洋似乎沒想到這點。
若換做是兩個月前的路無憂,也根本不放在心上,早就朵頤大嚼起來,然而他此時卻無福消受。
倒不是這頓飯有什麼問題,而是路無憂之前被噬魂鲟吞落肚中,被魚腥熏得夠嗆,乃至于上島之後都未曾嚷着要吃什麼美食。
誰知道這回,羅望洋便給他來了個大的。
羅望洋笑起來顴骨高聳如峰:“不知菜肴是否符合仙長口味?”
一般作為客人,即便主家安排的菜色不合口味,于情于理,也都會動箸品嘗一二,客套兩聲。
然而路無憂似乎沒想到這點。
路無憂柔弱地蹙起秀眉,用袖子掩嘴輕咳了兩聲:“抱歉呢,我不喜漁物生鮮,聽說若要育胎備子,這些可得少吃呢。”
“羅家主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這厮本就不是什麼會委屈自己的主兒,于是他給羅望洋也給回了個大的。
沒想到路無憂這般直截了當,羅望洋的笑容霎時凝固在嘴角,正想解釋兩句說吃些無妨。
旁邊的祁瀾開口:“我們此次前來就是為了求子,你不吃也無妨,想必羅家主也不會計較這麼多。”
好好好,話裡話外都被兩人說完了。
其他人也不敢插嘴。
羅望洋隻好忍了忍,裝作仿佛如夢方醒,輕拍腦袋,懊悔道:“瞧我,一時大意,請二位仙長不要責怪羅某才是。”
路無憂:“怎會呢,隻是下次還需要多注意了。”
羅望洋:“……呵呵,那是。”
羅望洋再度忍了忍,向侍從們吩咐:“你們都聽見了吧,給陸仙長和齊仙長布菜,看着點!”
“是。”
祁瀾他們在提交生辰八字的時候均用了諧音化名,路無憂就叫陸無遊,中品水靈紋,祁瀾為齊山風,上品金靈紋。
“仙長請用。”
衣着暴露的侍男俯身夾菜,他上衣穿的隻有一層薄薄輕紗,領口毫不吝啬地大肆敞開,露出結實的胸腹。
路無憂不免看多了幾眼。
侍男見路無憂目光流連,以為自己有戲,企圖貼身向路無憂靠來。
可但凡他多注意路無憂視線,就會發現路無憂隻有第一眼落在他身上,其餘眼神根本未聚焦,反而像是神遊天外,想起了其他的東西。
甚至路無憂之所以看了侍男一眼,還是因為他在旁邊為了引人注目而動作過大,人的眼睛天生習慣性捕捉周遭一切動靜。
而他那引以為傲的肌肉,與路無憂在水下看到祁瀾那磅礴有力的胸腹,比起來可以說是幹癟得如同雞肋。
路無憂猶記得,祁瀾那飽滿的蜜色肌理,蘊含着能夠絞碎一切的可怖張力。
弩張千鈞胛,刃收一線淵。
寬肩厚胸,公狗腰。
“砰——”
一聲巨響把路無憂從旖旎的神遊中拉回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