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瞎說什麼東西,還是他耳朵幻聽了?
祁瀾冷冷瞥了阿春一眼。
她如實交代:“要是你們今晚被獻祭,仙盟調查時就沒有人證了,所以,就算我死在這裡,也要把把他們作惡的場景記錄下來,等後人将它公之于衆……”
阿春攤開手掌,裡面是一小塊灰撲撲的留影石。
她不知道這塊留影石記錄的時長有限,影像質量也是最糊的那一檔。先不說這方水域是否會在每次獻祭後重塑歸原,就算這塊留影石幸運留到了最後,讓後人發現了,也未必能提取到有效的訊息。
但路無憂知道,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實際之法,所能購得的唯一留影石。
阿春低着頭,眼眶有些發紅:“我隻是不想再繼續等下去了……”
路無憂本想拍一拍阿春的頭安慰,但手剛舉起來,就被祁瀾看了一眼,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收回。
路無憂:“你放心好了,這次定能解決。倒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若在此妨礙了我們,怎麼辦?”
他這話說得有些傷人,但阿春聽完,顯然也意識到自己一時腦熱,混進來的計劃過于粗糙和天真。
“那、那要不我回去?”
祁瀾看了一眼周圍,道:“來不及了。”
水榭通往外界的大門已關閉,衆人也在不知不覺間全部落座完畢,粗略一數共有三百人。
羅望洋在衆人的問候與褒贊聲中,攜子前來。
他站在邊上,嫡子反而站在了中間,占了主位。
路無憂懶得看這兩個老鬼做戲,他暗中觀察了整個水榭,芳婆婆、羅鴻那幾個族老分别站在了水榭數條回廊的盡頭,将看似可逃的出路全都堵死。
這水榭看似沒有結界所圍,但乾坤空間本身就可算作是随施陣人心意變化的一方領域。
此時羅望洋舉起手中酒盞,道:“各位今晚可喝得盡興,宴後羅某必将聖水奉上,作為各位離島的踐行禮”
衆人本就為聖水而來,聽他這麼一說,也都紛紛站起舉杯。
正當衆人喝下杯中酒水之際,一道熟悉聲音從人群中傳出。
“羅家主這酒水可真是不錯呢,不僅喝了能盡興,還能讓人直接往生極樂呢。”
滿座喧嚣忽然如同被刀裁斷一般。
衆人紛紛停下動作,回頭望去,隻見一位春衫少年懶散地倚在桌案,右手輕支着下巴,神情似笑似諷,左手正把玩着酒盞,将盞中酒緩緩傾灑于桌,濺起水花,而他旁邊高大冷漠的修士,端坐如鎮山石。
羅望洋恨不得把手中的酒盞捏碎,他差點忘了這厮也來了。
不遠處人群中的李四娘認得他就是自己在門口撞上的小修士,聽聞此言,狐疑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盞,裡頭盛的是上好精釀。
此時,又有一人弱弱地發聲:“往生極樂?這是什麼意思?”
路無憂笑眯眯:“也就是找死的意思。”
他話音剛落,李四娘裝着符咒的心口一燙,一聲空靈缽音貫徹耳際,她再看向手中的酒盞,裡頭裝的竟不再是醇香酒液,而是幽綠汁液。
酒盞被受驚的李四娘灑落在地,幽綠汁液碰到地面,發出腐蝕的滋滋聲響。
其他人也皆猛然驚醒,紛紛摔盞,叱罵羅望洋。
面對衆人怒指,羅望洋倒不慌不忙,推後一步,而其父羅凱站上前來,孩童身形外貌,卻發出成男聲線。
“本來想盡地主之誼,在送你們這群豬猡上路之前,喝杯好酒,沒想到你們這麼不識趣。”
衆人雖不明真相,但羅氏這般模樣,也知道自己怕是被诓進了什麼采生折割之局。
有的人仍在怒罵羅氏父子,有的則試圖跑出水榭,卻發現回廊盡頭已被牢牢把守。
場面亂作一團。
座下修士有警醒的,立即想禦空離場,卻發現自己丹田靈力竟在不知覺間徒然一空,運轉調用起來極度生澀艱難。
能被羅望洋挑來的修士基本上都是無門無派的散修,修為至高也不過金丹。
“羅氏,你們這麼做,就不怕仙盟來查嗎!”
見衆人驚慌失措,羅凱倒是洋洋得意。
這水榭底下用的是那位大人賜的陣法,能夠壓制元嬰以下的修士,将他們化作常人之流,無法反抗。
“什麼仙盟,就算是那首席佛子過來,也難搭救你們了哈哈哈哈哈!”
“哦?是嗎?”
羅望洋和羅凱額上似冒出青筋。
又、又、又是這個聲音!等會就拿那該死的小修第一個祭海珠神!
父子兩人憤怒擡頭望去。
原本倚坐着的少年已換成一身修羅紅衣,嘴角含笑,周身流露出森然鬼氣,而他旁邊高大劍修,也恢複了原來本相——玄禅宗佛子,無喜無悲,僧袍邊緣梵文佛光隐現。
一襲素白,一身豔紅。
似人間無常,來奪他羅氏一族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