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用手拼命撓着金绫,金绫上凸起一個個手爪。
“怎麼能說困呢,我隻是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可以自由發洩的場所而已。”
很快,莫憐恢複了笑容,他滞在空中,被困住也絲毫不慌,看着眼前的路無憂與祁瀾,不意外路無憂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像是被抓住的是旁人,而不是他。
他笑道:“與其讓這些肮髒的蝼蟻在外面浪費糧食,還不如成為這裡的養料,也算是派上用場,物盡其用。你們就算救下他們,不過是讓他們有更多的壽命來作孽為害。某種程度上,你們比我更惡劣呢。”
回答他的,是一記淩厲的骨刺和路無憂的一句話。
“少來道德綁架我,還有,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拖延時間。”
路無憂并沒有栽進他的陷阱中。
之前路無憂與祁瀾就發現,這棟樓就像是專門為情欲打造的空間,在這裡呆越久,身體的反應便越敏感,越容易被周遭感染同化。這些人被莫憐用幻境引誘并放大了他們内心的欲望,是自以為在夢中。
他也不懷疑樓裡真的有莫憐口中所說的那些人,對于那些人,路無憂自然不會費勁救。
但萬一裡面有一個是無辜的呢?
路無憂也并非全然為了救人,他沒有那麼偉大,更多是為了不想在渡劫的時候被天道算賬而已。
骨刺刺入莫憐胸膛的瞬間,外面想要抓破金绫的手随之停下動作。
莫憐愕然了一秒,随即與之前弧度分毫不差的微笑再度回到他臉上,“還真是瞞不住你,這個回答,倒是有幾分那位恩公的風範。”
“罷了,今晚就陪你們玩到這裡。”
腥黑的汁液從莫憐胸膛迫不及待地湧出,在華服上暈染開來,越擴越大,甚至蔓延到了他頸脖皮膚上,似乎要将他整個人淹沒。
路無憂立即隔空收回骨刺。
金绫外傳來一陣陣讓人牙酸的牆體地闆爆裂巨響,像是一雙大手将整棟樓擰得變形扭曲。
祁瀾用神識略略一掃,道:“幻境開始坍塌了。”
此時,一個漆黑泡泡懸在空中,黑液已經将莫憐整個裹住。
未等金绫将其超度,裡面有什麼東西隔着黑液碰了一下,光滑的表面突出一個極細的觸角。
泡泡驟然破裂,化作無數黑色的飛蛾蜂擁而出,密密麻麻地撲向兩人,飛蛾翅膀上有着形似人眼一樣的白色斑點,像是一雙雙眼睛,嘲弄的,痛苦的,嫉恨的。
祁瀾站前一步,操縱金绫抵禦,将路無憂護在身後。
這些飛蛾沒有攻擊意圖,它們碰到金绫的瞬間,便化作黑煙消散。
無數蛾翼撲棱聲中,兩人周圍的雅間欄杆如同一面破碎的鏡子,化作無數碎片,分崩離析。
等路無憂再度睜眼,他與祁瀾已回到了焦黑的雅間中,窗外天空已灰蒙蒙亮,蟲鳴漸息,被切成兩半的灰蛾屍體,此時一動不動地躺在地闆上。
路無憂看着灰蛾屍體,道:“它還沒死。”
他說的不是灰蛾,而是詭祟。
在骨刺刺入的瞬間,路無憂就發現了,那副身體不過是它的一道分身,它的本體仍潛藏在某處,完好無損。
極級詭祟果然不會這麼輕易被殺死。
祁瀾“嗯”了一聲,道:“而且隻要詭祟尚在,其領域幻境便難以真正摧毀。”
路無憂:“。”
仿佛又回到最初的起點。
如今主樓已經詭去樓空,再呆在這裡也是浪費時間,兩人便離開留竹園,打算回到城主府再從長計議。
街上慘白的霧色在淡淡的晨光中緩緩消散,幾戶早起人家淡青炊煙在其中緩緩升騰而起。
聽杞骁說,城中的祟氣太濃,導緻霧總是難散去,今日清晨倒是難得的晴明。
此時路無憂走在街上,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空氣。
他在幻境的脂粉味裡腌了一晚,一出來又是焦糊味的廢園主樓,現在走在街上,哪怕還混着點祟氣,聞着也比幻境清新多了。
這厮腦中灌入了新鮮空氣,讓他忽然想起,自己有需要跟祁瀾澄清聲明的一點。
路無憂看向一旁的房屋,假裝亳不經意道:“那什麼……辛苦你在幻境裡抱着我了,我很重吧?”
祁瀾淡淡道:“無妨,隻是為了調查,能抱得住。”
路無憂:“咳,你也知道,那幻境裡有誘人情欲的……”
未等路無憂說完,祁瀾直接道:“你的反應不明顯,并未對我造成困擾,大可放心。”
被戳破心思的路無憂:“…………”
他就知道不該提這事,不提還能假裝無事發生。
還有,不管反應明不明顯都有點讓人生氣是怎麼回事啊?!
*
這一趟雖未解決詭祟,但也獲得了不少信息。
兩人剛一回到城主府,杞骁便一臉欣喜地迎了上來,“今日我看霧氣稍褪,城中祟氣也有所減淡,想必定是路道友與尊者調查有所進展,故而早早在此恭候二位。”
路無憂看杞骁眼底下青黑,想必他一晚未休息,等着兩人,于是安撫他道:“杞城主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我們先進主殿再商議。”
杞骁有些赧然:“路道友說的是。”
路無憂看了一圈:“對了,杞行秋他們呢?”
主殿内,散落着一地符紙,杞行秋他們也同樣一晚未休息。
以他們的修為,雖然不用入睡,但杞行秋為了研究陣法,硬是與淨癡淨嗔苦熬了一晚,在紙上畫了無數陣符,反複測試,終于被他研究出了可用的陣法。
杞行秋拿着一張朱砂畫就的陣符,向路無憂與祁瀾說明:“行秋才疏學淺,難以覓得直接禦外之法,隻好退而求其次,借助兩位小佛師調整的禅咒,令陣中入睡者的靈台保持澄淨,即使入夢,亦可削弱夢中之人蠱惑。”
陣法畫得十分規整,運行範圍可覆蓋一間寝室,還能淨化其中部分祟氣。
饒是路無憂這個半吊子,也能看得出杞行秋在陣法上天分極高,還刻苦用功。
祁瀾也颔首稱許,對三人道:“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