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路無憂重塑肉身的鬼修大能,真名無人知曉,隻道鬼市存在多久,他便“活”了多久。
因其開有一間藥閣,鬼醫術深厚莫測,又為衆鬼敬畏尊稱“藥閣老”。
藥閣老作為鬼市活曆史之一,極為低調,藥閣都開在犄角旮旯的地方,生怕别人把他找着。其脾性古怪,若是入了他眼,哪怕街邊的野貓野狗,都會救。不順眼的,就是閻羅鬼尊親至,也閉門不納。
路無憂目睹過不少極氣派的大鬼伫在藥閣門口數日,隻為了等藥閣老高興,與那麼一粒半顆藥丹。就算吃了閉門羹,那些大鬼連句狠話都不敢撂,下回更低三下四地來求。
當年路無憂從大鬼刀口護下奄奄一息的舔月,一鬼一狗被打得魂體潰散之際,是路過的藥閣老出面喊停,說是頗有他當年幾分脾性,順手将他撿了回去救治,還傳授鬼修功法給他。
後來路無憂死遁後,魂魄重傷,也是藥閣老護養回來,為他湊了天材地寶重塑肉身。
稱句師父兼義父,半點不為過。
路無憂原本就是從藥閣老口中得知陰蠱蟲一物,加上身體反噬的毛病,因此就算藥閣老不尋他,他回鬼市了,怎麼都得去一趟藥閣報道。
路無憂提及藥閣老時,刻意略過自己死遁後重傷的原因,祁瀾當下也未打算逼問。
逼問的方式和時機往後還有很多,見藥閣老卻是眼下應對的事情。
祁瀾眼睫輕掩眸光,似在深思。
路無憂以為他擔心身份被識破,安慰道:“我師父性情雖有些怪癖,但他向來都不太管混進鬼市的修士。隻要不觸他黴頭,就算認出你身份,想必也不會如何。”
兩人剛邁進藥閣那古樸敦實的門口,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出去半年也沒見燒個信回來,這回可終于把你請來了。”
藥閣老年紀雖老,長相卻年輕,約莫三十餘歲,懶散地躺坐在三面藥櫃旁的官帽椅上,手裡拿着一支細長金嘴煙杆,暗灰銀葉草紋紫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上挑的丹鳳眼半阖着,看誰都跟看狗似的。
路無憂:“……”
黴頭竟是我本人。
路無憂一看他師父這樣就知道要糟,抱着舔月讨好道:“師父。”
藥閣老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看向他旁邊祁瀾。
路無憂連忙介紹道:“師父,這是山風。”
藥閣老充耳不聞,祁瀾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明顯的輕慢與不滿意。祁瀾面色不改,不動如山,任他打量。
路無憂生怕藥閣老一個看不爽祁瀾,将兩人掃地出門,硬着頭皮道:“徒兒在外是碰到了些要緊事,才沒來得及跟師父聯系。”
藥閣老慢慢悠悠地把目光從祁瀾身上挪開,擡眼瞧自家傻徒弟。
“什麼要緊事?是寂空尊者改禅号叫山風,還是你跟他一起墜入魚腹,又或者是你困在轎子裡,被那兩個蛇精追得滿街亂蹿的事?”
路無憂:“……”
就知道瞞不過。
藥閣老擠兌夠了路無憂,這才用下巴虛點旁邊座位,“坐下說。”
路無憂坐到藥閣老旁邊的椅子,見祁瀾還站在原地,提醒道:“師父還有祁瀾。”
藥閣老幽幽道:“怎麼,心疼了?”
路無憂:“……沒有。”
祁瀾:“我無礙,無憂還是先将我們追查一事告知藥閣老吧。”
藥閣老聽到祁瀾喊“無憂”二字,冷哼了一聲,“行了,都坐下吧。”
祁瀾靠着路無憂的位置坐下。
路無憂對兩人反應不明所以,但還是決定先從靈樓水祟開始,将事情逐一說來。
“……我們幾次碰到的詭祟都與那操縱陰蠱蟲之人有關。我是想着先不麻煩師父,才去冥聞閣探查,可連冥聞閣也沒有白袍人訊息,不知師父可曾聽聞這号人物?”
藥閣老聽完睨了路無憂一眼,“做師父的什麼時候嫌棄過你麻煩,直接回藥閣問便是。”
路無憂心道:“……師父,你現在的眼神就很嫌棄我。”
藥閣老指尖在煙杆上點了兩下,言歸正傳,“此人恐怕與中洲的古幽族有關。”
路無憂:“我怎麼沒聽過這個族?祁瀾聽過嗎?”
祁瀾道:“不曾。”
藥閣老:“呵,該族數萬年前便已滅族,你們聽說過就有鬼了。”
路無憂舉起舔月,賣乖道:“那師父給我們講講吧。”
藥閣老用煙杆點了點舔月的鼻子,道:“古幽族源自上古巫族分支,精擅煉蠱通陰之術,如今的詭祟便是他們折騰出來的。”
原來數萬年前,詭祟并不像如今這般兇殘,也不叫詭祟,其混在山野精怪、厲鬼之流,被人并稱為“陰祟之物”,尋常厲害點的修士一劍可斬。
彼時除西洲外,四洲修道勢力興起,百家争鳴,群雄逐鹿。中洲因占據中心,資源豐富,得天獨厚,洲内門派林立,世家傾軋尤甚。
因此誰都沒有注意到暗處滋生的邪惡。
起初隻是一兩家被滅門,人們隻當是仇家恩怨或魔修作亂所緻,不曾過多留心深究。
直到當時被奉為中洲第一劍宗的落霞宗,一夜之間被攻陷,掌門及門下精英皆被屠殺殆盡,震驚五洲。
衆門派聯合追查兇手,才發現這些滅門慘案手法相似,為同一人所為。前幾次滅門,兇手都處理得幹淨利落,但要将第一劍宗全部滅口非易事。
根據幸存的弟子描述,衆人才得知,滅門者,竟是一群如魑魅魍魉般的漆黑陰祟。
它們無形無感,悄無聲息潛入暗影中,吸食修士精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