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有事,無法陪赤北少主看戲了,見諒。”
路無憂不欲與赤北多說,他本就不想去吊喪戲班看戲。
早在六味居時,路無憂與祁瀾提過吊喪戲班。
吊喪戲班原是生前為戲子的一群鬼怪所化,起初隻現身于喪葬儀式和中元節上,後來名頭漸響,便随鬼市遊走五洲。
其與普通戲班一樣搭台唱戲,專門為亡魂唱戲而得名,演出戲劇與人界相反,多為惡鬼屠戮正道修士的戲碼。
雖說鬼怪娛樂不能以尋常道德倫理而論,但這戲班有一個讓路無憂不喜的地方——為了博得衆鬼叫好,常用修士真人做角兒出演。
以唱戲為名,行血腥殺戮之實。
這些修士的師門不是沒有找過吊喪戲班報仇,但不知那吊喪班主用了什麼手段讓這些修士自願簽訂性命買賣契約。
隻要契成,這契約之道自有天道維護。
因此那些門派也隻能铩羽而歸。
這樣的地方,以路無憂現在的身體狀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是能避則避。
赤北被路無憂爽約後也不惱,碧色眼珠子轉了兩下,似不在意道:“好吧,看來饕餮大人無緣得見今次壓軸吊喪戲,實在可惜!”
赤北提到壓軸戲時,咬字語調十分刻意。
路無憂聽出他言外之意,“這次壓軸戲有何特殊?”
“我看饕餮大人合眼緣才有意與你說。”赤北笑嘻嘻道:“班主南絕音抓了一個玄禅宗的小佛修,說是準備在壓軸最高潮時将他開膛破肚,到時候血花四射,肝落腸飛,想想就刺激!”
路無憂呼吸一提,但見祁瀾沉穩如故,很快冷靜了下來。
他表面裝作微微提起興趣,“那班主如何能抓到玄禅宗的小佛修,别是随意抓了個小和尚過來糊弄人吧?”
赤北思索了兩下,道:“我看不像,南班主專門在南洲蹲守趕往問道大會的修士,正好就碰上了那小佛修。那小佛修叫什麼來着,好像叫……淨癡?”
随即他又肯定道:“對,沒錯,就是這個名字。”
淨癡若是從月牙島趕往中洲,按照時間路線,的确有可能在南洲撞上吊喪戲班。
路無憂眉頭微皺。
赤北倒是開心得很:“我還打算跟南班主借那小佛修,問點關于佛子的東西,本來是想與饕餮大人共享。不過你沒空,就算了吧!”
赤北坐回轎攆,躺在那男寵懷裡,準備命侍女擡轎離去。
“且慢!”
路無憂将他喊住,“既然是為了佛子,有再忙的事我都推得!你等等,我這就跟你一起去。”
這厮說完,還要埋怨兩句,“赤北少主你也真是的,要是早點說與佛子有關,我這不早早就到戲樓了嘛!算了,這事也不怪你,是我考慮不周。”
赤北:“?”
什麼也不怪他?本來就不該怪他好吧!!!
不過沒等赤北怼回來,路無憂一手抱着舔月,一手拉着祁瀾坐進了原先的轎子中,氣得這位魔族少主牙癢癢,但吊喪戲馬上要開場了,赤北隻好揮手,命人行轎。
路無憂坐在轎中,等行轎後才籲了一口氣,見祁瀾盯着兩人的手,才發覺自己還抓着祁瀾的手腕。路無憂連忙放開,解釋道:“一時情急。”
祁瀾淡道:“你身體不适,不必強行出頭,我可自行去找那班主。”
路無憂:“這怎麼行,淨癡遇險,我作為、作為前輩豈能置之不理。還有要是讓赤北知道了尊者身份,還不把你給吞了。”
一想到那赤北盯着祁瀾的眼神,路無憂心裡就有種說不上來的火氣,但他又不願去細究這份惱怒的根源。
路無憂抱着舔月,似氣悶般靠在轎廂的另一側。
這次,祁瀾神色不像之前那樣冷,反而稍霁幾分。
吊喪戲樓位于鬼市繁華喧鬧處,遠遠便可見得三層樓高的猩紅華樓,樓上飄着濃墨重彩的綢幔,入口處有兩尊喪鬼雕像,張着大嘴,供看客投錢入場,樓外熱鬧吆喝,擠滿了形形色色來看吊喪戲的鬼怪。
赤北帶路無憂他們行的是貴客通道,直通樓内。一出轎,即刻就有小厮迎了上來,将一行人請上樓座。
戲樓内極寬敞,燈籠明亮。
路無憂抱着舔月,打量四周。戲台由赤木搭建而成,其色如血,浸染在明黃燈火中,像是一潑鮮血傾瀉而下。戲台前方是普通看客池座,條桌排得擠擠挨挨,兩邊樓梯上去則為樓座包廂,貴賓專屬。
赤北走在前面,問那領路的小厮:“你們班主呢?”
小厮:“回禀大人,班主正在後台打點着。”
赤北道:“你讓他等會來包廂找我,我跟他有事商量。”
小厮連忙應下,将衆人帶至二樓後,快步退下。
赤北訂的包廂豪華開闊,視野極好,以路無憂的目力,可以直接看到戲台大梁上雕着的夜叉瘟神面孔。
包廂哪哪都好,然而除了擺着靈果靈飲的案幾,就隻有兩張軟榻供人休憩。
軟榻看上去舒适綿軟,但這并不能改變其隻容一人坐卧的事實。他們共有四人,也就是說要有兩人站着。
赤北倒不以為然,直接挑了一張軟榻坐下,他身旁的男寵則熟練地單膝跪下,以腿作凳,供他歇腳,同時雙手也不閑着,輕重适中地揉捏着赤北的小腿。
赤北見路無憂還站着,“饕餮大人不要客氣,趕緊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