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無憂狠狠地呼吸了幾大口氣。
可不知是嘴巴剛才張得太過,還是那胸肌太大,路無憂咂摸着嘴,總感覺嘴裡還咬着點什麼。
祁瀾沒有說話,隻是盯了少年紅潤的唇瓣一眼,便往前走去。
還是找淨癡要緊。
路無憂連忙跟上。
兩人走到盡頭,将那帷幕挑開了一小道極細縫隙,能看清楚室内的同時,又不至于叫裡面的鬼怪發現。
幕布後面是服化道間,裡面隻有幾個戲鬼在梳妝閑扯,時不時開嗓唱幾句詞兒。
南絕音不在屋裡,大概是在别處調度開場。
從那些戲鬼聊天中得知,剛才路無憂與祁瀾碰到的鬼武生,他出場同樣需要用到戲台地井,隻要跟着他走,就能找到戲台底下陣籠。
可循着那武生消失的樓道落到地下,路無憂傻眼了。
也沒人跟他說,這台底下有五個陣籠機關啊???
吊喪戲班存在已久,唱戲的鬼怪都不知是哪個年代的老戲骨,骨子裡紮着傳統戲劇的根,不輕易亂改動祖師爺留下來的規矩,因而在許多地方沿用了以前的習俗,比如台底下仍用着舊式的升降機關。
隻是原本的升降台被南絕音改造成關押修士的陣籠,一物兩用。
陣籠呈圓柱形,用堅硬如金剛石的陰木編織,以玄鐵懸索,分别吊在戲台地闆中央與四角。又因戲台極大,這些升降籠造得格外巨大與密實。
加上台底幽暗,隻有牆上幾盞搖曳的鬼火堪堪照明,叫人難以窺見陣籠裡面情形。
先前進來的武生早已不見,不知道鑽到哪個陣籠裡候場。
兩人要是選錯陣籠,到時候與鬼武生再度狹路相逢,那畫面不要太精彩。
路無憂思索着要不來個點兵點将聽天由命時,聽得祁瀾傳音道:【去中間。】
【中央井通常用于最重要的‘升天入地’,若是在高潮要獻祭淨癡,按照行動方便和重要性,極有可能将他關押在中間地井下。】
路無憂一聽覺得十分有道理,既然都是賭,何不賭個可能性最大的?
兩人當即飛身朝中間的陣籠探去。
路無憂小心貼近了陣籠,透過籠縫中隐約看見裡面——淨癡僧袍髒污,此時如同一隻傀儡娃娃般吊在籠中,他腦袋耷拉,臉色無比蒼白,幼小的掌心腳掌均被陣籠上方垂下的四條絲索貫穿綁定。
“淨癡!”
路無憂急了,也不管是否會驚動鬼武生和南絕音,立即把骨刺抽出來,破開陣籠。
幸好祁瀾及時将他攔下,【這是傀儡人偶。】
路無憂一愣:【你怎麼知道的?】
【它并無佛修獨有的禅光。】
路無憂想起之前聽淨貪提過,因玄禅宗信徒衆多,以防有不軌之徒冒充本宗佛修,他們有特殊的方法辨認,想來就是祁瀾所說的禅光。
佛修身上的禅光,除非能像祁瀾般收斂,否則至死不會輕易熄滅。
而祁瀾清楚知道淨癡三人并未學會收斂靈光。
這個人偶傀儡做得極真,路無憂在籠子外找了各種觀察角度,才終于在它手指上發現一點球形關節凸起的痕迹。
人手有着最精妙的關節,無論是繪畫還是制偶,皆是最難的一處地方。
很明顯,制作這個人偶的人還差點火候。
但路無憂轉念一想,細思極恐,【可它身上明明帶有淨癡的氣息,那覆在上面的皮該不會……】
祁瀾:【不會。他宗内魂燈一滅,我會立即知曉。】
滄元大陸各宗門為了得知弟子行走在外的生死情況,均會以他們的一縷魂魄煉制本命魂燈,人存燈燃,人死燈滅。淨癡三人因在佛子座下侍奉,其魂燈與祁瀾又有一絲本命關聯。
淨癡魂燈仍亮,說明他暫時沒有大礙。
這也是祁瀾和宗門沒有及時得知淨癡失蹤的原因。
路無憂:【難不成南絕音沒有抓到淨癡?隻是以此為噱頭騙人來看戲?不然放一個人偶在這裡……!】
說到這裡,路無憂已然意識到一個關鍵。
幾乎是他與祁瀾從籠前退開的瞬間,一道刺耳尖嘯聲破空而來。
一杆銀槍猛地釘入兩人之間的陣籠上,槍頭紅纓炸開,槍身在陰木上劇烈震動嗡鳴,引得碩大沉重的陣籠來回搖擺,鐵索搖曳間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要是路無憂反應再慢一點,那銀槍恐怕就已将他胸膛直接貫穿。
路無憂落地定睛一看,那壯碩如山的鬼武生站在了他與祁瀾跟前。
鬼武生應該是被自己剛才那聲低呼引來,而且人偶放在陣籠裡,本就是為了吸引被捕修士的同門前來營救,不然這鬼武生不會如此關注陣籠。
隻是鬼武生沒想到祁瀾一眼識破了那人偶,攔下了路無憂。
兩人又一直匿身,讓他不得好找,才直接投了銀槍激起陣籠的防護陣法,破了兩人隐身術。
而陣籠一破,南絕音很快便會應聲尋來。
得速戰速決。
路無憂雖然是這麼想,但麻煩就麻煩在,剛才的動靜已然喚起了這處防禦陣法,此時他身上霎時像是背了千斤重石般沉重。
隻見鬼武生長腿一踢,腳面一勾,旁邊用來搶裝的戲服和道具當即飛散在空中,那些戲服抛到空中似潑灑的油彩般,再落下時已然像數個武生般,舞着長棍朝路無憂揮來。
路無憂喚出舔月,以狼焰對敵。
他丹田祟化在身,即便有藥閣老的丹藥,也不能大動真元,以免加劇祟化。
幸好戲台底下為陰木所築,狼焰無法将其點燃,否則燒起來,怕是滿樓的鬼怪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