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燦爛,水車澆灌處花田繁茂,鳥鳴婉轉,彩衣莊浣紗、織布、染色等工藝井井有序,分布在村莊四方,每家每戶都在為布匹工藝出力,打造獨屬于自己的一片匠心。
“蘭姑姑,有客人來了!”方才帶路的麗香朝裡喊去,後又和彩翠臂挽着臂回去,小聲道,“最近好多臉生的來咱這兒……”
“快别管了,咱們做好分内的事就行……”
莊主蘭娘從賬房裡出來,看到那一身紅衣的小侯爺,趕忙過去迎接:“原來是正安侯到了,快請進。”
明煊公主常常照顧生意,更有京城的人每月接應,蘭娘自然對長公主府的人熟悉。
進屋去,夏天的酷熱被隔絕在外,蘭娘給貴客倒茶喝,局促道:“哎呀,您來了也不通知一聲,沒什麼能招待二位的,隻有些農家清茶小點,還望大人不要嫌棄。”
常擁宸該金貴的時候金貴,該正常的時候還挺正常,随意嘗個點心,說:“蘭娘,夏日酷暑,外邊的姑娘們還在河邊浣紗洗衣,原來生産這麼緊張嗎?”
他隻是問問,沒别的意思。
雁連亭覺得這人說話太不委婉,咳嗽兩聲,想要進一步解釋:“我們小侯爺其實——”
蘭娘惴惴不安,手絹捏着,解釋道:“沒有,沒有……其實也有點吧,哈哈,大人們身份顯貴,對身上所着衣料布匹要求高,夏日天氣悶熱無比,貴人向我們彩衣莊采購輕薄的寒香蠶絲,這不就忙起來了。”
“那不是挺好的,寒香蠶絲昂貴,你們做得好了,彩衣莊一起緻富揚名。”
“是……是,”蘭娘抹臉陪笑,後道,“前日到的那二位大人,暫住我們莊上,現在應該在四處參觀查驗。”
……
雁連亭和常擁宸離開此處,常擁宸拉着人的袖子,遮太陽道:“我想吃西湖醋魚。”
雁連亭回去向蘭娘借了把傘,替他撐着,無奈:“所以呢?”
蘭娘在賬房看着二人遠去,仿佛心事重重的樣子,末了又回去記賬。
“你在杭州生活數年,哪家最好吃?”常擁宸純純餓了,南下一路上颠簸,确實沒有好好吃飯。
“我想想啊,”雁連亭認真思考,回答,“……那當然要數月落坊旁邊的金衣樓了。”
“什麼,居然不是正對着西湖的那家酒樓嗎……”常擁宸匪夷所思,“而且月落坊好像是杭城最大的尋歡作樂之地,你從前去過啊這麼了解?”
“……”
時間還早,彩衣莊有孟陳二位得力幹将,正安侯本就是被太後硬扯過來的,于是在威逼利誘下,雁連亭就跟着去杭城中心了。
金衣樓還算熱鬧,但不擁擠,輕松飯罷,雁連亭在裡邊讓掌櫃的準備兩份外帶,常擁宸在酒樓旁邊的石獅子站着,看隔壁月落坊的熱鬧。
“沒錢還來月落坊!自己都養不起拿什麼養姑娘!去去去!”
一中年男人被看門的扔出去,哎呦哎呦地在地上翻滾,路過的人都恥笑他,他還不以為意,爬起來掏錢袋子,錢袋幹癟,倒還有幾個子兒,于是罵罵咧咧地拐個彎,去不遠處的賭坊。
常擁宸對此類見多不怪,雁連亭很快出來,準備跟人回去。
他倆輕聲說些閑話,在太陽底下,就見小侯爺眼睛彎彎了,反正也不知道講了什麼,而後,身後又飛過來一個男人,摔趴在雁連亭腳下。
男人就是剛剛從月落坊出來去賭的那個,倒了八輩子血黴又輸得一幹二淨。
這人叫孫二亮,趴在雁連亭腳下,擡頭一看,誇張的叫嚷陡然收束。
他目光又徘徊在那邊常擁宸臉上,接着,騰地一下爬起來,首尾皆不見,鑽入人群街巷中。
“……怎麼回事?”雁連亭不知所措,“你打他了?”
常擁宸踹他:“我在你心裡形象就這麼岌岌可危?”
“在我心裡什麼形象,那是我的事,你這麼在意幹嘛?”跟人待久了就是變得不可理喻起來,雁連亭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常擁宸沒話說。
……
回到彩衣莊時已是傍晚,恰逢蘭娘給彩衣莊裡做工的姑娘們發工錢。
“這個月錢還要拖嗎?”
“蘭姑姑,您給我們這些緞子代工費,可是我們天天浣衣染布,也沒機會穿呀……我家小弟明年娶媳婦,手頭緊得很……”
彩翠和麗香自然也在這群心靈手巧的姑娘中間,麗香大膽道:“這些被貴人退了不要的,我們能不能低價拿到市場去賣呢?要不然堆在貨倉裡也是落灰……”
“對啊對啊,蘭姑姑,那些貴人們訂單上百成千,難道還是因為四年前的事,所以我們辛辛苦苦的勞動就被暗地裡壓價嗎?否則也不至于發不起月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