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皇宮花園。
各位大臣官員落座兩側,宮女魚貫而入,奉上菜品佳肴,不多時,歌舞翩翩。
候場的樂伎還在檢查妝容衣飾,一起排練幾日有了些許交誼。
“你戴這個疊翠簪子真好看!”
“這個用桂花做的香粉很好聞,”采蓮和衆多姐妹聊天,見那邊的浮萍還在調弦,于是過去搭讪,“浮萍,聽說這是你給教坊司的主意,沒想到真被采納了!”
浮萍微微一笑:“本就是原先預定的桃花香供應不足,改成桂花順應時節,合情合理。”
“不過這桂花香粉裡可是摻了别的什麼東西,竟然比尋常香氣還幽冷一些?”
浮萍正欲回答,然而前邊的人喊她們列隊上場,隻好結束了短暫的談話。
樂正在皇宮花園入口守着,花容玉貌的樂伎們挨個上場,樂正就依次遞給她們面紗。
抱着琵琶的浮萍停在樂正前,然而面紗恰好沒了,隻好令她獨樹一幟:
“浮萍,你恰巧是領舞,面紗便不戴了吧。”
浮萍低眉颔首,未置一詞,跟上樂隊。
坐席上,楊玉興正和陳出塞談一些官場八卦趣事,陳出塞時而附和兩句,大部分都是楊玉興喋喋不休。
“陳大人,你為何總是一副面癱的樣子?難道是在刑部待久了,才變得冷血無情?”
陳出塞喝湯:“楊大人若感興趣,恰逢中秋佳節,不妨帶你去刑部大牢住兩天。”
“不敢不敢,”楊玉興喝口小酒,又說,“不過……那邊的孟大人自始至終都專心看歌舞,好像還很緊張,然而這舞樂是我禮部一手操辦,該緊張的不應該是我嗎?”
“你知道就好。”
陳出塞話剛落,對面的孟中夏就将視線挪到了新上場的藝伎子身上。
戴上金色面紗、手持桂花枝的舞娘們黑發如雲,妝容衣裳相差無幾,在樂曲中步步生花,娉婷袅娜。
孟中夏幾乎每個都在仔細端詳,輕輕蹙着眉頭,直到最後上場的美人抱着琵琶輕盈而來,唯一沒戴面紗遮擋,她才有些放心。
——在巷子裡浮萍險些遇險,那時孟中夏還想找她呢。
這中秋宴淮陰世子也沒來,正安侯說世子已經被他爹揪回去團圓了。
舞樂正酣,琵琶聲裡秋桂飄香,透過那一盞盞芬芳的宮廷玉酒,看見紙醉金迷的大臣官員。
孟中夏靜靜看着那些歌女,有些同情,有些感慨命運無常,若是哪一步轉折了,說不準孟少翁犯事抄家,作為家眷的自己就會充入教坊司——
舞步收束,浮萍獨抱琵琶,恰巧将手中金燦桂枝遞向她的方向。
孟中夏愣了下,就要拂袖接過,然而異變突生。
“護駕!”
侍衛将花園包圍,一片驚呼後隻剩無底的安靜。
遮面的舞女們底下半張臉潰爛、血迹将金色面紗染成鮮紅,睜眼死不瞑目,倒在地上很快暈開大片血色。
唯有浮萍安然無恙。
“……”
大臣官員們紛紛從座位站起,陳出塞已然上前去查看清點死者,孟中夏瞥一眼浮萍,也挺身而出前去。
浮萍手中的桂花落地,抱着琵琶眼淚暗流。
“——這是怎麼了?”
姗姗來遲的正安侯進到皇宮花園,正要給皇帝送中秋禮,結果已然是滿地慘狀。
無人應答,常擁宸攏緊了鬥篷,站到一邊去靜聽發落。
“教坊司管事的人在哪裡?”
中秋氛圍頓時冷清死寂,此狀慘不忍睹,皇帝在上邊發問。
樂正匆忙上前,跪地道:“卑職亦然不知會出如此纰漏!”
“或許……或許是姑娘們對新換的香粉過敏,因此緻死……?”
見皇帝沉着臉,喜公公隻好見機道:“一派胡言!此等狀況,怎會是過敏所緻,如此推卸責任,簡直有辱聖聽!還不滾下去!”
樂正撩衣服急忙下去,浮萍上前及時解釋:“陛下有所不知,樂正悉心教導盡職盡責,是小女膽大妄為,讓教坊司換掉了桃花妝粉,改成應季桂花,隻有這個是臨場變更,其餘排練數日,絕無差池,小女子願擔責!”
皇帝扶額:“那就請你細說,你一人如何擔責?”
浮萍的手放在心口,豁出去:“桂花香粉是我從雲霞歌樓帶來,請陛下徹查!”
王戶部拍案而起:“大膽,卑賤樂伎,雲霞歌樓将你舉薦至天顔,你竟然反咬一口!你既是我歌樓的藝妓,出去那都是歌樓為你擔責,假若此案是我歌樓所為,未免太過愚蠢,畢竟誰人會不加掩飾、引火燒身?更何況搞砸了中秋宴對我雲霞歌樓一點好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