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
西南山谷下有一片豐饒美城,其名良珍。城主華氏待人接物慈眉善目,愛女正值芳齡待字閨中,人人想做城主家的乘龍快婿。
神棍術士遊走良珍城中,言西南上空五色祥雲常年盤繞,乃仙緣吉兆。
那一年有名趙天欽者,自山谷中來,跋涉去良珍,經過七七四十九番磨練試驗,終于勝過同輩招親者,娶城主之女為妻。城主風燭殘年,大限已至,坐化歸天。
城主之女為人溫良賢淑,趙天欽大權在握,愈發見了本性——
他這人迷信神鬼,在妻子懷胎十月時,請道士作法求仙胎。後妻子誕下一對龍鳳胎,道士直言其中女嬰命帶仙緣,不過目前被鬼氣纏繞,于是待女嬰長大至三歲,趙天欽便每日用桃枝祭酒鞭打幼女,幼女四歲時傷痕累累氣息奄奄。
同時華氏家族亦被趙天欽驅逐至死,趙天欽求仙入魔,對其妻不留情誼,毆打家暴,後來一夜之間,趙天欽說自己見到了仙人,欣喜若狂,次日白天,回頭時妻女已然消失不見。
“這就是西南老城主趙天欽一部分事迹。”
良珍城的破尼姑庵裡,忘憂和雁連亭暫宿一夜。
雁連亭皺眉許久,忽然沉靜問:“舊城主華氏,可是賣玉料聞名的那個華氏家族?”
忘憂颔首:“是的。趙天欽此人本不圖錢财,然而自從說自己二十年前看到過仙人之後,就開始癡迷金銀。恰好華氏富庶,将其财産歸到自己名下之後,愈發猖狂,不過他不接着做玉料生意,而是去取之不盡的山谷煉藥賣香。也就是翠蹊谷了。”
“受他影響,整個西南良珍城如今都崇尚草木醫術。當然除了這個,趙天欽應當還摻手做了許多。”
“那你知不知道,比如華氏傳家寶什麼的……”雁連亭用手比劃着,盡力形容。
忘憂:“你為什麼對華氏這麼感興趣?”
雁連亭停頓了下,片刻後,竟然毫不掩飾和盤托出:“因為華城主的那位女兒,叫華裳。”
“我此次帶來了她的舊物。”
“你……你難道是趙天欽的走狗?”忘憂一下子站起來,抓着門就要逃。
——沈笑空假死的那四年,輪回仙君作為雁連亭,在大景四方遊曆,主要是待在洛陽。而差不多兩年前吧,他就聽聞了趙天欽的惡名,假裝神仙道士去西南,給半截入土的老家夥看病。
趙天欽迷信道人,竟然直接告訴他,說他心病根源,就在于沒找到華氏傳家寶,要不然将傳家寶賣了定然是一筆價值連城的巨款。可惜華氏母女雙雙随仙人不見,想找也找不到了。
為了方便道人用“仙術”探查寶物所在,趙天欽還表明,那傳家寶就是一對看似平平無奇的耳墜。所用玉料是華氏一族當年在鳳凰腹中、昆山腳下挖來的。
一月多前還在杭州時,孟中夏和陳出塞在為彩衣莊清理财權,雁連亭趁着常擁宸昏睡,帶人回京前,特意又去找了一趟孟中夏看賬簿。
不出意外,孫二亮與黑衣人的交易,黑衣人所言西南“嗜财如命的線人”,就是趙天欽。
“孟大人,恕我冒昧,你母親留給你的那對玉墜子可否暫時交給我?如果你信得過我,我或許可以借玉墜幫你查明身世。”
孟中夏相信同僚,很果斷地将東西交給了雁連亭,并說:“大人您先别冒昧,因為我也要告訴您個壞消息……您此次來杭州已然引其騷動,鄉鄰父老都說沈探花起死回生了,官府實在撐不住,直接告到我們這裡來了,建議雁大人先帶正安侯回京吧,或許之後去洛陽避一避風頭才好。”
——沒錯,就是華裳留給仲夏的那一對墜子。
是華氏的傳家寶。
所以最開始出發彩衣莊前,雁連亭借來一觀,就是想要确認一下,那個流落杭州又輾轉至京城的華氏,是不是西南良珍城的那個華氏。解決彩衣莊入不敷出的财務事件時,果真又因黑衣人牽扯到了西南。
所以如今雁連亭在這裡。
“我并非趙天欽的走狗,而是當朝天子的使者。我們遊走民間是來行俠仗義的。盡管放心。”
“……”
忘憂思索了一下,後大吃一驚:“天子的使者,遊走民間……難道,你是遠方洛陽百墉殿的俠士?”
雁連亭但笑不語,心說他這個組織竟如此聞名于世,連一個封閉在翠蹊谷的少年都能一言道破。
少年仿佛讀心似的,解釋道:“良珍城的少城主自小與我相伴,都是他給我講的。”
——如今少城主,就是當年華氏龍鳳胎的那個男娃,叫趙八方。不過很快就要成為城主了。
“聽你語氣,你應當與少城主關系不錯。既然趙天欽已死,那你為何還要逃離翠蹊谷?”
忘憂眼神閃避:“我……我要替少城主去找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