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防我?”雁連亭又跟他杠,“我難道是很故意很下流嗎?”
常擁宸絲毫不怯懦,面色陰陽怪氣:“你都要跟我寫休書了,還想讓我信任你,你這個仙君這麼厲害、怎麼不去當天王老子啊!”
雁連亭給氣笑了:“那請問我手誤冒犯了魔君大人,跟我當玉皇大帝有關系嗎?還是你覺得我們天庭帝君是個下流胚子所以才搗毀下流的八座神宗?”
“沒法給你講!”
常擁宸一腳踹開他越界的靴子,抱着胳膊之後就不說話了。
雁連亭險勝一場精彩答辯,瘋狂在腦海中背誦諸子百家,還沒消下氣,就聽見随窗飄進來的年輕賣花聲。
熟悉的鄉音勾起他的回憶,于是沈大才子輕輕掀開車簾,定睛仔細一看:“這是……我故鄉的杏花巷?”
“嗯,”常擁宸拉長音調,又不屑理會,又有點驕傲,“瞧你那樣子,是不是好多年沒回來了?”
幼年與少年的回憶浮上腦海,他好像看見白衣翩翩的小沈在街頭巷陌念書嬉遊,打鬧撒潑的圖景。
沈笑空自從三歲開蒙就待在教書先生家,因為沈父在京城,他基本由老先生養大。
沈父并不多希望自己兒子做官,隻想他寫詩作畫做點喜歡的事情,清閑逍遙地過一輩子。
而當年的教書先生,就住在眼前的杏花巷。
“不過,你好心帶我來這裡作甚?”
常擁宸輕輕挑眉一笑,跟人下了馬車,自然又熟練地去敲那木闆門。
“誰呀?”
一别經年,昔日還精神抖擻的先生現今已然有些佝偻,他開門看見小侯爺,十分高興,回身拄着拐杖快步走,向屋裡道:“看看誰來了,是我們京城最鼎鼎有名的正安侯呢……!”
老夫人在裡邊擺好飯菜碗筷,和藹可親,她年輕時也是知書達理又勤勞,待人接物從來不聽閑言碎語。
“我還把一人給您二位帶回來了,您瞧瞧還是他嗎?”
雁連亭眼睛當即就有些酸,進門時看見庭院裡種的杏樹,才驚覺沈笑空的廿四載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從前的小樹已經如此花影婆娑了。
“……老師,師娘,學生不孝。沒能常回來探望您二位。”
“沒關系,沒關系!空兒,有朝一日,你還能回來,很好,很好……”
老先生這樣說,撫着他肩膀,眼神中充滿慈祥與欣慰。
堂屋裡,他師娘就是不願意絮絮叨叨煽情了,連忙招手過來:“菜都涼了,趕緊過來吃飯吧!”
飯桌上,這一家子人叙舊聊天,聊起沈笑空幼年求學的趣事,老先生說着說着就眼泛淚花。
常擁宸安安靜靜地在旁邊吃飯,聽得很仔細,時而勾起唇角笑一下,笑完就又不自覺看一眼雁連亭。他有時候覺得離譜了,就放下筷子“撲哧”一聲,眼睛好像在說,你怎麼還有這樣的一面。
雁連亭覺得沒面子,禁止他嘲笑,對面夫婦倆看二人相處還挺融洽,于是主動把火力轉移到常擁宸身上:
“阿宸呐,你這些年替空兒托人照顧我們,我們感激不盡,我們隻希望你倆感情一直好好的。畢竟京城明槍暗箭,防不勝防,你倆二人攜手,也相互有個照應。”
雁連亭不說話了,裝死悶頭吃飯,常擁宸主外,連連答應說好。
雁連亭:“……”
“好了好了,聽正安說你們連續趕了兩個月的路,先去休息吧。晚點再給你們做些吃的送過去。”
“我不累,師娘,您馬上還要忙活什麼,我來幫您。”雁連亭說。
常擁宸是有些困了,很順其自然地聽話,從善如流,去後院從前沈笑空的房間裡歇一會。
……
亥時剛到,前院裡交談笑語逐漸淡去,雁連亭端着個小盤子回到自己從前的卧房。
月亮挂在庭樹上方,晴朗的夜晚落下一地碎銀。
雁連亭停在自己房前,擡手敲門。
難道睡下了?
他在外等了将近一盞茶的時間,猶豫着要不要直接進去。
還是再喊一聲吧。
“喂——”
恰巧,常擁宸從裡邊開門出來,淺淡萦繞的香氣随外邊夜風流散。可能方才在沐浴吧,才誤了些時間。
雁連亭嗅上一點兒,走近去覺得更濃了,還是奇怪地說:“林醫師不是說了是藥三分毒,你上瘾了也不好。少想些事情就能睡着了。”
“哦,”常擁宸不領情,隻是接過他手裡那一盤糍粑,拈了一個在嘴裡,答,“我怎樣,不關你事。”
他端着小盤子,過去随意坐在榻邊,慢慢地嚼,眼睛看着前方,好像什麼都沒想。而後,就見他吃東西的速度越來越快,咽得也更着急。
雁連亭在一邊站着,終于覺得有點不對勁。
倏爾一聲,盤子摔落,常擁宸突然急匆匆地走到屏風後,扶着方才沐浴的木桶,撐着手臂嘔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