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慕中原文化,像你們這樣結伴而行的,聽說一般都被成為知音或兄弟,我很向往高山流水的境界,也為‘知音稀,弦斷有誰來聽’而感到悲怅。”
“你說的不錯,”沈笑空聽着紮西不标準的漢語,并不嘲笑或是戲弄,“但我們是家人。”
“家人?”
紮西驚訝,不禁往後又看了一眼:“你們長得并不相像。”
常擁宸還是不搭理,面目高冷,還有一種放下身段的懶散。
沈笑空就說:“我們的文化的确博大精深。或許你以為長得像就是家人。”
“但真正的家人,是血脈相連,生死相依——”
紮西露出更為恍然的神色,常擁宸倚在那堆貨物前,看着前邊二人之間懸着的一輪明月,默念着沈笑空話裡的生死相依。
他說的對。
這回,就輪到沈笑空朗笑了:“所以,其實我們萬邦子民都是家人啊。你方才問我景朝人如何看待西疆國人,至少我看他們,都是家人。若天下大同,美美與共,何樂而不為呢?”
常擁宸聽罷仰起臉,枕着手,微微揚起唇角的弧度。
紮西搖頭晃腦,雖然沒聽懂,但确認了這二人的确不是壞人,由此,後半路就更加放心地将人帶去了。
……
回到洛陽,某酒樓雅間裡,主人虛位以待,窗外燈火朦胧,鬧市正舉辦民俗活動比如踩高跷舞獅轉碟子,熱鬧紛雜入耳。
程岸芷在這家酒樓裡當跑堂工,端盤子上菜抹桌子,順便聽一耳朵風雲八卦,還包吃包住。
“小程,有人請你去二樓雅間臨江仙,别讓貴人等久了!”
“哦——”
程岸芷疑惑,端着手裡一盤燒雞,放在眼前客人桌上,之後擦兩把手就上樓去了。
“臨江仙……在這,”程岸芷心想誰那麼大譜,反正不是她那幾個哥哥,因為這是樓裡最貴的包廂,一般隻接待達官貴人,“奇怪。”
推門入,雅間内擺設格調高雅,熏香袅袅,輕紗慢攏,桌上菜已經上齊,就等她了。
窗下一身金碧色的姑娘妝容細緻,發髻也梳成當下最流行的皇家式樣,纖纖素手,鑲金綴玉。
汝甯郡主輕輕抿了一口茶,極其認真道:“我愛極放翁那句‘矮紙斜行閑作草,晴窗細乳細分茶’,卻也常常遙想樂天的‘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然而身在皇家,隻剩命不由己地附庸風雅。”
“郡主,你長大了,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哭着要父親阿娘陪伴的小女娃了,失去與獲得總是相伴而生的,想必夫人在天有靈……”
陪伴的侍女知書達理,盡心寬慰道。
程岸芷咳嗽兩聲,汝甯郡主這才注意到她進來,很快請她落座。
“幹嘛?”
程岸芷站在坐榻邊,警惕道。
汝甯郡主讓女侍去外邊候着,又挽袖作請的姿勢。
程岸芷狐疑地瞟了她一眼,心想這小郡主也沒啥殺傷力,遂不再猶豫,四仰八叉地坐到那矮榻的另一邊。
“請用。”汝甯郡主執着,悉心将碗筷奉上。
“謝謝啊,剩菜早吃飽了。”程岸芷不動。
汝甯郡主驚訝,隻好道:“好罷,你若不吃,那這些菜都還是你的。”
程岸芷眉毛一跳,讀懂她話裡意思,于是龇牙咧嘴撸袖子,當即就開動。
“你可以慢些吃。”
汝甯郡主抿着朱紅的唇,擔憂地看人狼吞虎咽。
“我愛咋就咋,你這麼喜歡管着别人,恐怕自己也一身束縛、放不開膽吧?”
程岸芷将雞腿骨啃幹淨,亂七八糟扔在地上,雖然待會兒還得是她掃。
汝甯郡主默了一下,而後細聲慢語道:“我請你來,是想跟你道歉。你沈哥哥,以及正安侯的事情,一年前我并不知道。”
“都過去一年了,道歉有什麼用?”程岸芷的确因為此事,才看她,或者淮陽王府的人過意不去。
“是的。所以我來,是想告訴你一件可能有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