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铮在跟一個人,已經大半個月了。
這十來年間,遇見的人有很多,相似的感覺有很多,每次都落空,每次都失望,遲铮已經能泰然處之了。
就算這個人也不是他,也沒什麼。遲铮能馬上動身去找下一個。
不至于再同數年前一般,每次撲空後都怨氣繞身攪得方圓幾百公裡不得安甯。
即使這次,是他的預感最強烈的一次。
偏偏岑天河那個白癡被絆住了腳,未能及時趕過來。
遲铮坐在教學樓二樓朝外的窗台上,打量着眼前被學生挂在窗棂上的喂食器,飛來覓食的鳥兒驚異地看他一眼,謹慎地避開了。不遠處操場上幾個老師看見鳥兒今天頻頻靠近喂食器卻不敢靠得太近,正疑惑地讨論着。
他們看不見遲铮。
不想讓别人看見自己的時候,遲铮是可以不被發現的。
遲铮是個靈師。
生前執念極重的人,死後會化為“靈”。這些靈中,極少一部分靈力異常強的會化為靈師。
靈師又分赤靈和白靈,這區别和靈師生前的執念有關。
一樣的是,他們都在尋找那個讓自己執念重到死後化為靈師的人,即靈師的“解鈴人”。
不同的是,赤靈報恩,白靈尋仇。
遲铮和他的便宜舅舅岑天河在十幾年前死于同一場意外,都化為靈師。和岑天河不一樣,他是白靈。
化為靈師後,隻要不作死,做好被分派的任務,基本上就是不老不死了,如此便有了漫長的時間,去解決自己生前的那份執念。有恩報恩,有仇尋仇。
靈師的任務也很簡單,守護生靈,祛除怨靈。
身為幾百年來靈力最強的白靈,即使接手的任務往往不輕松,對遲铮也造成不了什麼困擾,唯一麻煩的就是,他要找的人,早在很多年前就死了。這十來年,遲铮隻能一邊推算着那人轉世的年齡一邊大海撈針。
按時間算,那個人今年應該十九歲了。
遲铮身後寬敞的大學公開課教室内,第七排靠窗數第九個學生,千途,就是遲铮最近的目标。
年齡對得上,生辰對得上,無父無母……這六親緣薄的孤煞命也對得上。
最重要的是,剛找到千途時,這人身上稀薄的靈力讓遲铮有種熟悉的感覺。
太像了。
不過遲铮到底是成熟多了,這種情況不是沒有過。他從未在千途面前現身,跟了那麼久,也沒細看過千途的眉眼。
沒确認之前,遲铮不會同對方有任何牽連。
同之前無數次一般,遲铮等待着便宜舅舅岑天河找來,做最後的确認。
靈師要找的人若已轉世,再要尋人,需要一件那人前世的随身物品,用上面殘存的靈力來進行對比。遲铮要找的人隻留下了一個空白筆記本,而遲铮身上怨氣太重,他怕自己污染了筆記本上稀薄的靈力,一直交給身為赤靈的岑天河保管。
半月前遲铮就聯系過岑天河,按時間算,今晚岑天河應該就能趕來了。
下課鈴響了,遲铮跳下窗戶直接落在教學樓一樓的大門處,靜靜地等待千途出教學樓。
其他學生多是三三兩兩,隻有千途,永遠是一個人。
據遲铮觀察,這人性格很好,開朗,事兒少,也挺大方。
籃球打得可以,棒球玩得也不錯,短短半月中,他沒和任何人起過沖突,别的同學對他也很友善。
但僅限于此。
這半月,遲铮看他和誰都是止步于點頭之交。
前幾日開學那天有人同他表白過,也沒見他同意。
千途并不住校,他的房子距學校很近,每日放學後都是步行回家。
千途身上多多少少有些靈力,為免他在自己做确認之前就不小心被什麼惡靈吃了死掉,遲铮這段日子經常跟着他。
遲铮不遠不近地跟在千途身後,跟着他去了超市,看着他仔細地挑選食材,看着他結賬,看着他拎着食材繼續往住處走,然後看着他進了家門。
靈和靈師不現形都是無法進有人住的屋子的,遲铮輕輕一躍跳到了這棟老别墅的屋頂上,坐了下來。
天色漸黑,不多時,屋子裡傳出了煮飯的味道。
這個人每日三餐大多數是自己來做,但憑着氣味來判斷,應該僅限于“能吃”。
千途顯然并不擅長于此,但他很少叫餐,也不在外面吃。
人進了屋子,基本上就沒什麼危險了,遲铮正想着要離開一會兒的時候,他感覺到了岑天河。
半小時後,岑天河匆匆趕了過來,也跳到了屋頂上。